她沒有直面他的問題,因爲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江懷策的視線有幾分模糊,走出這處院子的時候,對着外面的人說道:“一個不留。”
再然後,沈枝意便感覺到他身子晃蕩幾分,噗通跪了下來,可是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她,穩穩抱着,沒有讓她跌倒在地,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到,連忙從他懷中掙紮出來,扶住他的胳膊。
“江懷策,你怎麽了?”
“無妨,送沈四小姐回去。”
男人的頭低垂着,拉開她的手,在下屬要上前的時候,她做了一個令江懷策沒有想到的動作,女娘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起身。
“我跟你一起回侯府。”
江懷策不說,她應當也隐約猜到他這般模樣是因爲什麽,那人狠辣無比,爲了折辱江懷策,不惜損失掉自己在宮中的暗樁和密道,而且他好似根本不在乎他口中所說的煙雨樓。
既然他的目标是江懷策,那把丢給他剔骨的匕首上又怎麽會不淬毒,匕首紮的是不深,但加上毒藥,足以緻命。
“聽話,你阿姐還在宮中等你。”
江懷策撐着身子,不讓自己的力量全部壓在她身上,小姑娘的臉上染着血污,頭發也亂糟糟,簪子早已不知丢在哪裏,可即使這般狼狽,她的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月一般。
“閉嘴,江懷策,你最好不要死在這裏,不然這人情我可還不起。”
她闆着臉,看似兇狠,卻令人莫名覺得可愛,江懷策伸出手先是替她抹去臉上髒污,再然後穿過她搭在自己腰間的手,十指相扣,她聽到一向強硬冷峻的男人,輕輕說道:“枝枝,疼,疼極了。”
沈枝意扭頭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那般缱绻溫柔,就好似有她在,他原本可以忍受的所有的苦痛都可以得到緩解。
“枝枝,我很想你。”
江懷策的手緊扣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上了馬車,神志有幾分不清醒,卻不敢在她面前倒下去,這毒很烈,像是一團火在體内燃燒,他怕她會害怕受毒藥控制的自己,所以一直在跟她說話分散注意力。
“郭侖爲什麽不在你身邊?”
沈枝意坐在一旁,手被他拉着,他靠在車壁之上回她:“我讓他去追人了。”
就算抓不到幕後之人,也得抓到尾巴才是,剔骨之刑,自當還給他。
聽到江懷策的話,沈枝意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接,車廂内瞬間陷入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江懷策睜開眼,彎腰湊到她面前忽而開口:“枝枝,在河曲塢中,你是不是真的怕我就此死掉。”
他看的真切,在他接過匕首的時候,她眼中的慌亂和不敢置信,全是爲他。
“你要是死了,我倒也樂得清閑。”
沈枝意垂眸對上他的眼睛,而後别過目光:“可我不想你是因爲我死的。”
“我從來不怕死,若是爲你死,能讓你惦記,我也算死得其所,枝枝,我向來不會畏懼任何事情,可從前,我最害怕的就是夜晚。”
“寂寥無邊的夜仿佛比一生還要漫長,看不到盡頭,失去你,我開始害怕每一個夢境,因爲你從來沒有到我夢裏來過一次,就好像在無聲的說,江懷策,我恨你。”
“所以上天能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無比珍惜,但我忘了,我的一廂情願,并不是你的最終選擇,所以我隻想問你一句,枝枝,你的心裏明明還有我,爲何不敢承認?”
江懷策伸出手撐在車壁之上,仿佛将她圈在懷中一般,他彎着腰,微微仰頭看向她,那是一個絕對臣服的姿勢,好似在告訴她,沈枝意,我江懷策此生便是你最忠誠的臣。
小女娘緊閉嘴唇,長睫閃動,那雙眼眸像是易碎的琉璃一般,承載起她所有的愛恨:“我從來沒有說過,我的心裏沒有你,我也知道,也許前世的事情,你也是被牽連。”
“愛你這件事,我唯一後悔的便是在前世,沈家被滿門抄斬之時,所以我這一生,隻想爲我自己而活,保護好我的家人。”
她這次沒有在推脫,大大方方的承認,即使是愛又怎樣,她這一生早就不打算嫁人了,她也想過了,保護好沈家,經營好自己的雲繡坊就行。
不再去牽扯權貴之事,也不再去涉足危險的事情。
男人垂下頭,突然半跪在她面前,她落下的長發,被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捧住,而後他将一吻落下,那吻很輕,很柔,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刮過她的心間。
“你做什麽?若我身上有你值得利用的地方,你告訴我,你的目的。”
沈枝意咽了咽口水,心中慌亂幾分,她像是一隻小刺猬,露出自己渾身的刺,不敢再去接受這個前世自己愛的死去活來的男人一丁點的親昵。
她誤以爲自己有值得被他利用的地方,試圖用這個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來麻痹自己,她害怕,更不敢,怕自己是一隻飛蛾,也沒有撲火的勇氣
“我的目的?呵,我的目的向來都是愛你,我對你的感情,是這世上最純粹的糾葛。”
“枝枝,我早已學會不再将你隔絕在危險和殺戮之外,因爲我知道,你與我是同樣可以手持利刃的戰士,所以能請你,我懇求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你的愛嗎?”
江懷策擡起頭,手邊是她的烏發,他眸光閃動,似有淚花,沈枝意嘴唇張了張,卻始終沒有落下一句話,他眸中希冀緩緩轉爲落寞。
随後他的頭便倒在她的膝蓋之上,沈枝意晃了晃他,喊着他的名字:“江懷策,江懷策?”
男人沒有回她,徹底昏了過去,她看着他面色蒼白,唇瓣泛起紫色,對着門外駕馬車的車夫喊道:“快些!”
沈枝意的心中五味雜陳,前世今生的畫面不斷交織,剪不斷理還亂,馬車很快到了侯府,管家張伯出來,看到江懷策的樣子,熟練的讓人将他擡進去。
“沈四小姐一起進去梳洗一番吧,老奴已經差人去宮中回禀,稍後送您進宮。”
她看着江懷策眉頭緊鎖,不安的樣子,點頭對着張伯說道:“煩請您再派人去宮中告知我阿姐,我在這裏等侯爺醒來再進宮。”
張伯聽着她的話,面上笑意升起回她:“老奴曉得了,沈四小姐請進吧。”
江懷策,我還能再信你嗎?
寫出滿意的句子,獨自欣賞半天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