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親眼看着自己的計劃成功,而她的本意也不在這場火上。
愛娘有身孕,所以席延玉便扶着她慢慢往宅子處走,席延玉一肚子的火,愛娘小意溫柔的哄着,她此時肚子高高隆起,渾身都有幾分柔和的光。
看的席延玉心癢難耐,恨不得當場把人壓住,待兩人走進宅子的時候,沈枝意從懷中掏出火折子看向那緊閉的宅院門。
“枝枝,你要做什麽?”
桑雲寄攔住她,不是說隻燒空宅子嗎?那席延玉和愛娘可是在宅院,她要殺他們?
薛若筝也有幾分緊張,突然想起她讓自己進宅子裏将愛娘的房門栓子給砍斷,這也不像是要将人困死啊。
沈枝意無奈看着兩人臉上的凝重笑道:“你們想哪裏去了,我就算要殺人,也不用這般迂回的法子吧。”
她湊近兩人,低語幾句,就見兩人一臉你可真是個小壞蛋的表情,她燒的隻是愛娘院子裏的小廚房,那裏有柴火,火勢起的很快。
況且爲了怕兩人逃不出來,她還委屈若筝去将門栓給砍斷。
席延玉和愛娘若是要命,見到沖天火光就會跑出來,而她自然是在席延玉喝的茶水裏悄悄加了點料,想必此時藥效發作,兩人自然是在颠鸾倒鳳了。
這也是沈枝意爲什麽非要親自來的原因,這法子總歸不是她這未出閣的女子該知道的,要是跟蕭子安說了,那還真有點挂不住面子。
她将藥效發作的時間掐的很好,還特意多等了小半個時辰,随後踮腳将火折子扔進去,不一會兒宅院處就升起沖天火光。
“咱們躲一邊去。”
接下來便是看好戲的時候了,沒過一刻鍾,蕭子安安排的人便沖進院子去救火,而此時的席延玉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跑出來,愛娘身上也是披了一件外衣,肚兜都挂到她肚子上去了。
圍觀百姓看着兩人這幅傷風敗俗的樣子,紛紛指指點點,三人都還未出閣,所以都沒有看,隻是背對着身聽着百姓的竊竊私語。
宅子裏的火勢越起越大,兩人就那般光着身子,赤裸裸的站在門口,裏面是沖天大火,外面是一道道熾熱目光。
席延玉在外做慣一副貴公子的派頭,此時被人這麽盯着,隻覺得自己臉都沒有了,愛娘還好一些,畢竟身上有一件蔽體的衣裳。
不知過了多久,席大人和席夫人聽到消息匆匆趕來,這才将兩人帶走,不至于在這裏繼續丢人現眼。
“枝枝,你說這席延玉以後會不會都不敢出來了?”
薛若筝面露好笑,扭過頭對着身後的沈枝意說,好半晌不見人回,再一看,她那麽大一個枝枝去哪裏了?!!!
“人呢?!”
桑雲寄拍拍她道:“别找了,有人把她帶走了。”
至于是誰,她面上難得露出生動的笑意,原來這煞神長平侯的意中人,竟然是枝枝。
一個是溫潤公子,将來必定能夠在朝堂一展抱負,可扶搖直上九萬裏的孟玄安。
一個是執掌京都大營的将帥,少年時便封王拜侯,封狼居胥的江懷策。
她也很好奇,沈枝意會選誰,不過在她看來,也許隻有位高權重,不受世俗所約束的長平侯才能帶給枝枝歡樂和安穩吧。
此時另一頭巷子處,江懷策眸光陰沉的将她抵在牆邊,他看着她身上穿着别人的衣服,松青色的衣服,那般明晃晃的不帶遮掩。
“告訴我,爲什麽你甯可接受另一個男子的衣服,也不肯接受我的?”
當他看到她笑意吟吟的看向另一個男人,看着她伸手接過他的衣服穿在身上,無盡的嫉妒仿佛在一刻将他徹底淹沒。
他恨不得當場将孟玄安打倒在地,再将沈枝意帶回長平侯府,若不是僅剩的那一絲理智拉住他,恐怕他此時看到的就是沈枝意怨恨的眼神了。
這種眼神他在前世見過,是将她囚在瓊枝院中的時候。
就那一眼,也隻是那一眼,便令人心痛到無法自拔,就像是有人将他那一顆心掏出來,不斷揉碎,再揉碎,他不想再看到她這種眼神了。
“你想知道爲什麽對嗎?”
“我告訴你,因爲我與他,沒有那麽多的隔閡和誤會,更沒有前世那種痛徹心扉的恨!”
“是你将我囚在瓊枝院,是你讓我連家人的最後一面都未見到,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在我被叛軍綁住的時候,你在哪裏?”
“江懷策,我隻問你一句,城牆之上,你眼中的掙紮和猶豫,是爲了我還是爲了大雍?”
說完這些的時候,沈枝意閉上眼,眼淚從她眼角流出,這些她從未說出來的痛,此時一字一句就是一把刀子,在江懷策的心上,不斷來回拉扯。
“叛軍入城的時候,綠梅爲了保護我,被一刀刺死,我以往從來沒有覺得,侯府的路有那麽長,可是被他們壓着向外走的時候,是我此生走過最艱難的路。”
她想起鋪滿侯府的屍體,看着往日那些笑顔相對的人此時了無生機的倒在血泊之中,血的味道是那般刺鼻,她被吓傻了,心中冒出來的卻是江懷策何時才能來救她。
“在城牆上,我想你是大雍的将軍,爲了大雍,你可以放棄我,可以不要我,可是那一刻,我隻想問你,作爲我的夫君,那時的你,心中首要想到的是我嗎?”
她不覺得自己自私,她也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麽高尚的人格,她想要的,隻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能保護她,僅此而已。
沈枝意緩緩睜開眼,這些過往她本不願意多說,畢竟是前世的事情,可是今日她說出來,将自己這血淋淋的痛苦一一剖開給他。
讓他看看,她的痛,她的恨。
“是你,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第一位。”
“我的掙紮和猶豫,是因爲離你距離太遠,若是用弩箭,距離不夠,還會惹惱他們,所以我害怕,但換成長弓勢必會被發現,就算射死壓着你的人,我也沒有辦法快速到你的身邊去保護你,還會惹惱他們。”
“看見你從城牆落下的時候,我隻恨自己沒有長一雙翅膀,爲何那麽慢,爲何救不下來你,我親眼看着我最愛的人死在我的面前,”
江懷策伸出手,用指腹輕柔的給她擦去眼角的淚,他皺着眉,似哭,滿目悲痛:“你死後的五年,我再也不敢回長平侯府,隻要閉上眼,我就能感受到你。”
“我懼怕的每一個黑夜,都是因爲我知道,再也不會有人那般真切的愛我,而我小心翼翼,以爲冷落她,不對她親近,就能護她安然無恙。”
他将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悶聲說:“可直到失去,我才知道,我錯的有多麽離譜,多麽過分,我喜愛,珍重,卻依然失去。”
沈枝意感覺自己肩膀處有一瞬濕意,男人的手始終緊緊攥着她,不肯松開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