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沈四小姐究竟給他吃了什麽迷魂湯,竟讓他這般不顧自己性命啊。
洪水之中還有其他奄奄一息的人,郭侖此時也顧不上太多,将這些人帶到安全地方的時候,剛好遇到帶人過來的滕鐵山。
“郭副将,侯爺呢?”
在議政殿的時候,滕鐵山就聽到齊承澤和雍帝的對話,心中不免染上幾分擔憂,若是長平侯在這裏出了事隻怕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爺已經去救人了。”
郭侖沉着聲回他,聽到郭侖的話,滕鐵山隻覺這天都要塌了,忙招呼人去救。
“還愣着幹什麽?快去救人,若是侯爺出了半點差池,咱們都别想要這條命了。”
他将人分開,一部分人去救落水的官員家眷,一部分人去排查山下村莊是否還有村民,剩下的幾人便跟着郭侖去救江懷策。
這邊的沈枝意牢牢的抓着一棵樹,即使雙手已經被勒出慘白,手指磨損滲出血迹,她也不肯松開半分,這棵樹現在是唯一能夠救自己的了。
阿姐和兄長知道自己被洪水沖走之後,一定會派人來救她的,她隻要再堅持堅持,就能獲救。
抱着這個念頭,不管自己的手臂有多累,她都不會松手。
可這洪水實在是太過猛烈,不斷地沖刷着她的身體,那棵樹似乎也有堅持不住的迹象,就在此時一個波浪再次打來,她閉着眼不敢看。
忽而有一雙手抱住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懷中,鼻間傳來的不是洪水中那種混雜的難聞的味道,而是血腥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伽南香氣。
“别怕,我來了。”
江懷策的聲音沉穩,懷抱溫暖,他以爲她被吓着,放輕語氣安慰着她。
沈枝意剛剛抱着的那棵樹在石塊的沖擊下,終于還是落入水中,如果江懷策沒有找到她,那麽被沖走的就隻會是沈枝意了。
“水流太急,我帶你去高處。”
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沈枝意,肩膀處和腰間的疼痛令他腦子都有些混沌,隻是一想到自己如今還要帶着沈枝意逃出去,就不能松懈。
要想去到高處,就必須逆流而上,不斷襲擊下來的水流就像一隻洪水猛獸一般,江懷策一隻手攬着她,一隻手借助一旁的山石和樹木。
而不遠處便是一處山體,草叢茂密,水也沒有蔓延上去,他托着她的腰身,将她送上去,此時江懷策身上的傷口全部裂開,被這洪水泡的發白。
剛爬上這山體,他就跪倒在地,沈枝意看着他的樣子,上前扶住他:“江懷策,你怎麽樣?”
他伸出手,将她抱在懷中,像是要揉入骨血一般:“你沒事就好。”
在他看到她還活着的那一刻,他狂跳的心終于被緩緩撫平。
“你”
沈枝意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肩膀一沉,他昏了過去,此時全身的力量都搭在她的身上,沈枝意伸出手想要将他放平,這才看到自己雙手的血迹。
她沒有受傷,頂多是在洪水之中泡太久,皮膚有些皺巴,這血是江懷策的,想到他身上的傷,她趕忙将他放平。
男人緊閉雙眼,眉頭皺起,雙唇發白,好似在強忍着傷痛一般,她猶豫半晌,最終還是上前伸手解開他的衣服,她要看看他的傷勢才好做決斷。
縱橫的刀傷布滿全身,有些已經成了疤痕,很淺,裂開的傷口處在肩膀和腰腹處,皮肉外翻,被泡的發白。
也不知道他遊了多久,還是逆流而來,這般重的傷,還要來救他,真是不要命了。
她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摸向他的腰間,她記得前世的時候,他有随身帶着傷藥的習慣,也不知這藥有沒有進水,還能不能用。
天空滴滴答答的雨不斷,沈枝意也終于在他腰間摸到兩瓶金創藥,萬幸,傷藥做了防水的塞子,裏面的藥粉還能用。
“江懷策,江懷策?”
她喊了他兩聲,男人依舊緊閉雙眼,身子還開始顫抖,沈枝意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很燙,想必是傷口感染再加上在髒水之中待了許久引起的。
如今還需要盡快找到一處避雨的地方,爲他清理傷口,降熱才是,想到這裏,沈枝意将金創藥收好,自己彎腰将他背起來。
他是習武之人,身體壯實,剛一背起來,沈枝意就被壓得跪倒在地,膝蓋磕在石塊上,疼的她一張小臉都擰起來。
江懷策是爲救她而來,她不能就這麽丢下他,他也不能死在這裏。
“我從來不會欠人恩情。”
自顧自的說完這一句,她去一旁找了結實的藤條過來,一端綁住他,一端綁在自己身上,藤條很結實,同樣勒的她手也很疼。
幸好,這段山體處有一個很小的山洞,裏面還有一把破鐮刀,應當是山下村民的臨時庇護之處,她喘着氣将人放下,自己靠在一邊休息。
餘光看到江懷策的時候,她心中說不上什麽滋味,救災的官員和沈家會來救她,但當時在那段樹即将被沖走的時候,是他及時趕到,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要被沖到何處。
這世間的事情,好像對上他,就會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那長生牌位,真的是他十步一叩首爲她求來的嗎?
沈枝意閉上眼,随後又睜眼起身跪到他身旁,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一次是他救了她,她也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一碼歸一碼。
再次将他衣服解開的時候,江懷策緩緩睜開眼,握住她的手腕,虛弱道:“我自己來。”
他知道裂開的傷口被水泡過是何種令人作嘔的模樣,他不想讓她看到,況且那些腐肉也需要剜掉,不然藥物也滲透不到傷口之中。
沈枝意見江懷策撐着身子坐起來,一把将他摁下去:“侯爺是怕我笨手笨腳的,連上藥都做不好嗎?”
他的傷口都處在他看不見也夠不着的地方,自己上藥還浪費那兩瓶金創藥呢。
“傷口,很醜,我不想讓你看到。”
江懷策露出一個苦笑,前世他哪一次回去都是會将身上的傷口處理好,不讓她看見。
“若是你擔憂的是這件事,我早已經看過了。”
沈枝意的臉上帶着泥土,發上還有不少枯樹枝,她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此時的狼狽樣子,江懷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傷口處的腐肉需要剜去,枝枝,還是我來吧。”
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生剜腐肉可不亞于承受酷刑,可他說的卻雲淡風輕,他等不到太醫來給他剜,再晚些,自己就會因爲感染先死了。
“我來,若是痛,你就咬着這個。”
沈枝意眸光不明,從他手中奪過匕首,将自己腰間的手帕塞給他,她隻是不想讓他剜錯地方,他又看不到傷口,才不是因爲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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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人來救你,我知道,隻有我親手将你救下來,我才會覺得安心,哪怕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