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馨儀透過那半開的門看到雍帝,無奈笑笑:“陛下既然已經到了,怎麽不進來?”
門外的雍帝和齊承澤聽到明馨儀的話對視一眼走進來。
“朕就是來看看,沒想到倒是聽了一番誇贊。”
雍帝含笑走過去拉住明馨儀的手,目光看向沈枝意,這個丫頭,倒是長了一張巧嘴, 半分委屈也不肯受,和明淮的性子還真有幾分相像。
“放心吧,你都把朕捧到這個高度上,朕豈能讓人欺負了你,起來吧。”
他拉着明馨儀坐回去,擡手讓沈枝意站起身, 聽承澤說, 明淮去遼東之前可是拜托他照顧這沈家丫頭, 可見他是真的對人上了心。
“多謝陛下。”
沈枝意起身,看着明馨儀轉頭輕咳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出聲說道:“皇後娘娘,臣女鬥膽請問您殿内燃着的香,可是重蝶香?”
香灰拿回去後,她又仔細聞了下,總感覺和自己所知道的那種香氣十分相似,明馨儀用帕子掩唇回道:“你這鼻子還挺靈,确實是重蝶香。”
得到明馨儀肯定的回答,沈枝意心下一沉,還真是重蝶香,倒是阮熹汀發現了她面上的凝重問道:“這重蝶香可是有什麽不同?”
在阮熹汀的印象中,這重蝶香母後可是熏了許久,從來沒有太醫說過這香氣有問題啊。
“回太子妃娘娘的話, 若是真正的重蝶香,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這種香氣據臣女所知應當是來自關外, 香氣濃烈久散不去, 最主要的是對于失眠多夢之症頗有奇效。”
沈枝意擡眼看向明馨儀接着沉聲說:“但若是假的重蝶香, 便有問題,皇後娘娘殿内所燃的重蝶香爲早年間的制作,裏面有一株花香,名爲琥英花。”
“琥英花和滋補的藥物,哪怕是黨參、黃芪、柏樹這般最平常的藥物混合在一起,就會産生劇毒,長久以往身體便會呈現虛空之狀,慢慢死去。”
她對重蝶香的了解也是來源于她前世所看的一本培育花草樹木的書籍,早年間制作重蝶香有一樣最重要的原材料,名喚琥英花,是渤海國的國花。
琥英花很難培育,成活率幾乎爲零,但是沈枝意偏愛挑戰,千裏迢迢從關外買回來一株琥英花,傾盡所有心血培育。
花開那日十裏飄香,将她院子中所有的花都比了下去,後來家中老大夫還笑着說, 讓她在琥英花開花季節莫要大量服用滋補藥物。
這琥英花的香氣和那些滋補草藥的氣味在空中交合便會形成劇毒,但知道這件事的,除了那些關外人, 便沒人知道了。
畢竟淮京不養琥英花,也沒有必要去特别強調,那老大夫知道這件事,也不過是因爲他的師父之前曾經在外做遊醫,見得多,自然也就懂了。
後來,即使沈枝意再喜歡琥英花的香氣,也命人砍掉了那株花,畢竟淮京推崇藥膳保養的法子,她也怕有人會因爲這株琥英花送了命。
也正是因爲琥英花極難存活,培育起來十分麻煩,一花難求,所以後面的重蝶香便漸漸用其他花香來代替,但是皇後娘娘殿内的重蝶香中加的卻是琥英花。
“什麽?!”
齊承澤聽到她的話震驚出聲,母後身子之前在南京府受損,常年需要吃這些滋養的藥,若真是那樣,隻怕母後不知道都吸入多少了。
“快去找太醫來給皇後診脈。”
上座的雍帝雙眉緊蹙吩咐着,曹永敬急忙去找太醫,沈枝意露出一笑看向他們道:“這種劇毒是緩慢侵蝕人的身體的,娘娘隻要不再熏重蝶香,慢慢調養回來便是。”
看樣子前世明馨儀的死應當是和這重蝶香脫不開關系了,這一次她提醒了明馨儀,應當就不會發生前世的事情了吧。
“丫頭,今日多謝你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雍帝的手緊緊抓着扶手,讓沈枝意先退出去,沈枝意福身行禮離開大殿。
等在門外的幾人關切的問了一句,沈枝意笑着回道:“沒事,咱們回去歇着吧。”
看這情形,下午的課要麽是換地方,要麽是取消,若是取消,正好拿來研究染布。
等沈枝意走出去後,雍帝臉上滿是怒氣:“當真是好算計,給朕徹查府庫,朕倒要看看是誰動的手腳。”
今日若不是沈枝意點明,隻怕等到明馨儀死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法子雖然見效慢,可卻陰損的很。
任誰能想到自己日日熏的香,喝的藥,都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竟然會要了命呢?
“這件事就交給兒臣吧,兒臣定不會放過害母後的人。”
齊承澤也是滿臉冷意,讓他查出來幕後之人,他絕不會輕饒。
“今日還要多虧沈四小姐,父皇可想好要給沈四小姐什麽賞賜嗎?”
雍帝聽着阮熹汀的話微微颔首道:“這丫頭機敏果敢,今日确實也要多謝她點明這重蝶香的事情,便封她做鄉主吧,封号常樂。”
“沈家的身份若要跟明淮攀親,确實不夠高,有個鄉主的名頭,還算可以。”
說完後,雍帝便将這件事交給阮熹汀來做,雖說是鄉主,但對于沈家這樣的門楣來說,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
明馨儀聽着他們将事情安排好後才出聲讓齊承澤和阮熹汀退下,待兩人離開殿内後,她歎口氣道:“陛下的心中似乎是有了決斷。”
在這宮中最恨明馨儀,也最想扳倒她的,除了梁晗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當年朕就不該答應老和王,讓她進宮,朕給了她貴妃殊榮,已經是全了當年老和王鼎力相助之恩情,是她野心太過,竟然還想要害你,想坐到皇後這個位置。”
雍帝握住明馨儀的手,眸光中滿是深情,當年他一無所有,在一衆皇子中也最不起眼,是明馨儀一眼便相中他。
不顧明家反對,執意要嫁給他,兩人成婚後,便遇上奪嫡之争,她又跟着他颠沛流離,還落下病根。
他許諾她要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可身在帝王家,不是他不争不搶就可以置身事外的,兄弟們要他死,他爲了保護家人隻能奮起反抗。
爲了得到老和王的支持,他還娶了他的義女梁晗,可是明馨儀什麽都沒有說,她永遠都會說:“殿下要做什麽,盡管去做,臣妾永遠站在殿下身後。”
他何德何能才娶到她,可終究身在這帝王位,三宮六院,前朝後宮之間的制衡,讓他不得不去寵愛這些妃子。
“是我,辜負了你。”
雍帝伸手摸向她的頭,明馨儀輕搖頭道:“陛下待臣妾很好,有些事不是您能左右的。”
他們都身不由己,都被困在了這裏,但幸好,少年夫妻從未走到蘭因絮果的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