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策嘴角的笑意落下,眸中滿是陰沉:“我知道了。”
“孤跟你說這個,可不是讓你去找江尚書,你可别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上次被參還不長記性?”
齊承澤見他要起身,趕忙去攔,生怕他帶着郭侖把尚書府給拆了,江懷策之所以能被稱作煞神的緣故就在于,這家夥狠起來,那可是六親不認。
江青松再怎麽說也是他祖父,他倒好,就因爲江青松提了他母親一嘴,直接帶着江北軍把尚書府給拆了,被都察院參了一本,父皇都被氣得不輕。
“我警告過他的,不許他再來煩擾姨母。”
江懷策站起身,齊承澤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喊了蕭子安:“快去跟上他,不然明天上朝又是奏本滿天飛。”
蕭子安将手中魚食盡數扔下,聳聳肩跟上:“不過殿下,我可先說清楚啊,他要是真瘋起來,我真的拉不住!”
話剛落下,一塊糕點就被扔進了他懷裏,蕭子安笑着離開東宮,其實江懷策都算是理智的了,若是換成他,父母早逝,年少先是失怙,後是失恃,還被趕出尚書府,等自己有能力複仇,那必定是要将所有苦楚一一歸還。
但是江懷策卻沒有這麽做,他知道他是爲了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忍耐,偏江尚書一家覺得什麽血濃于水,還想着往他面前湊,當真是沒有一丁點自知之明。
将手背在身後,蕭子安趕忙去追人了。
這個時辰,江青松正在家中用晚飯,下人剛将飯菜端上來,就見管家連滾帶爬的跑進來:“老爺!老爺不好了!”
江青松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道:“你家老爺我好好的!何事如此慌張。”
管家喘着氣說道:“侯爺,侯爺來了,還帶着江北軍和蕭指揮使。”
那陣仗,跟抄家似得,他怎麽能不慌張,江青松聽到江懷策的名字之後,淡定地拿起筷子:“蠢貨,自家公子來府,你慌什麽?還不去請侯爺過府用飯。”
他就說,畢竟是血濃于水的親人,他江懷策就算是再狠的心,也不會真的對他們做什麽。
“不是啊老爺,侯爺那樣子哪裏像是用飯的,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管家看着自家老爺這幅淡定的模樣,心若擂鼓,長平侯那樣子,活像是來抄家滅族,自家老爺可真是心大。
“不必了,江尚書年老,腿腳不便,本侯自己來就是。”
身後傳來江懷策的聲音,他踏步走來,腰間懸着佩刀,身上穿着甲胄,眼光轉動,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蕭子安跟在他身後,不敢多說一句話。
“明淮來了,怎麽搞得如此大陣仗。”
江青松也是浸淫官場多年,陪龍伴駕之人,隻看了他們一眼,随後伸手夾住一口菜。
“本侯應該跟江尚書說過吧,不要再去煩擾皇後娘娘,怎麽就不長記性呢?”
他最厭煩的就是他們拿一個什麽孝字來壓自己,他一個人走過的那段最難捱,最痛苦的日子之時,他們怎麽不說來幫他。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年是怎麽被他趕出尚書府,那時父母屍骨未寒,他抱着牌位,大雨将他衣服浸濕,他哭喊着,求他們讓他爲爹娘守靈,那時他卻冷眼旁觀,說他天煞孤星,克死爹娘,說他父親意圖謀反,要将他們逐出江家族譜。
若不是後來姨母從南京府歸來,他恐怕早就死在乞丐窩了吧,從那一天起,他就發誓,再也不會跟江家扯上任何關系,官階名譽他自己掙,從此跟江家斷絕關系。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明淮,你年輕氣盛,祖父不怪你。”
江青松擡眼看來,那雙眼中滿是精明算計,江家如今沒落了,後輩一個不如一個,子孫當中唯有江懷策還有出息,将來他百年後,江府隻能仰仗江懷策,所以他才會這般不顧臉面。
“一家人?真是可笑,要不要本侯帶你去看看本侯爹娘的牌位,要不要幫你回憶一下,當年那個和野狗搶食,吃殘羹爛菜,活在乞丐窩裏的江懷策。”
聽到江懷策的話,江青松手一頓,放下筷子:“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如今祖父想要彌補你,所以明淮,别再鬧别扭了,回來沈家吧。”
“少年江懷策早就死在那個雨夜了,這也是本侯最後一次警告你,若是再去煩擾皇後娘娘,别怪本侯不留情面。”
說完後,他轉身離開尚書府,蕭子安瞥了江青松一眼,跟上江懷策的步子:“明淮!”
他拉住江懷策,看着他那像是要殺人一般的眼神勸慰:“我知道你心中有氣,隻是今日如此大張旗鼓來這裏,隻怕明日都察院的那幫言官又要參你。”
“我從不在乎這些。”
若不是顧忌皇後,顧忌太子,他豈能留江青松到如今?
“好吧,誰要是敢參你,小爺我半夜去揍他,不過,你這是要去京都大營嗎?”
江懷策翻身上馬回他:“是。”
說完後,馬兒飛奔起來,直到消失在門口,他身後的江北軍也跟了上去,蕭子安扭頭看向尚書府,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都是江青松自找的。
次日,沈枝意醒來時,就看到綠梅候在一旁,她心疼她身上的傷,開口問道:“不是讓你多歇息幾日嗎?”
“奴婢身上的傷早就好了,對了姑娘,我大哥今早趕來,如今嫂嫂已經跟大哥回去分家了。”
綠梅的臉上是難掩的喜悅,沈枝意也替她開心,她倒是很期待,那萬顯生的下場呢。
“不過,你大哥今後還是要去其他地方做長工嗎?”
沈枝意想到之前綠梅說,她長嫂被人欺辱,就是因爲她大哥常年在外做長工,昨日她也見過滿娘,是個心善的婦人,想必綠梅的大哥應當也是個老實憨厚的人。
“大哥說,先把家分了,今後的事情今後再說吧,反正是萬萬不敢離開嫂嫂了。”
綠梅的話中也滿是擔憂,不過她是小妹,自然不能越過去,管兄嫂的事情,沈枝意點頭:“那倒也是,對了,等滿娘回來,就跟咱們一道去繡坊吧。”
這幾日因着綠梅家中的事情,繡坊那邊已經耽擱太久了,再不去,恐怕那掌櫃的還以爲自己跑路了呢。
“姑娘您放心吧,奴婢已經将合格的繡娘挑了出來,隻等您去看。”
沈枝意起身笑道:“不愧是我的得力大丫鬟,那你再辛苦一趟,将那些繡娘叫到繡坊吧。”
綠梅上前扶起她,給她穿衣,等給沈枝意整理好之後,這才出門去辦事。
晌午剛過,綠梅就帶着滿娘回來了,一見沈枝意,滿娘就跪下,再次道謝:“多謝姑娘。”
沈枝意無奈看她:“你這又是怎麽了?昨日不是已經道過謝了嗎?”
滿娘重重給她磕了一個頭說道:“今日我們歸家才知道,萬顯生竟然早就被書院除名,還在縣城逛花樓,如今被花樓一個妓女找上門,說懷了他的孩子。”
“後來,我那公爹去縣城找他,沒曾想,他染上,染上那種病,别人打了個半死,如今已經癱了。”
她也意識到這話說給沈枝意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聽,多少有些不合适,所以她及時住嘴,隻是心中卻忍不住快意。
失怙:讀音爲shī hù,指死了父親。《詩小雅蓼莪》中有記載“無父何怙?”故後稱父親死去爲“失怙”。
失恃:讀音爲shī shì,是指死了母親。出處是《詩·小雅·蓼莪》。
《詩·小雅·蓼莪》:“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譯文:沒有父親,我依靠誰?沒有母親,我仰賴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