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安王的魂魄就在欄杆處,倘若楚琰再往這邊多走兩步,安王怕是要被他周身的煞氣狠狠彈開。
“你們别過來!”沈靈犀趕忙喊道:“我法事尚未做完,你們别踩到我的陣法。”
慕懷安:???
楚琰:……
正在此時,沈靈犀身後的安王,也認出楚琰,低呼出聲,“咦?六哥?六哥怎會來此?”
眼看他就要往楚琰的方向飄——
“你也别動!”情急之下,沈靈犀對着他喊道。
慕懷安和楚琰,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那裏什麽都沒有。
“沈靈犀……”慕懷安雙手環胸,拖長聲音,給她一個“适可而止”的眼神。
而楚琰,若有所思,隻沉吟幾息,轉頭便往下走。
沈靈犀見狀,心下微松,忙對慕懷安道:“我方才發現西側欄杆,有鐵爪鈎劃的痕迹。抛屍的兇手想必是從樓下用鐵爪系繩爬上來的,你若沒事做,可以去樓下找找線索。”
“出事那天已經查過了。”慕懷安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樓下花壇裏發現了男子的腳印,大理寺正在順着這個線索查。”
沈靈犀蹙眉。
男子的腳印?
答案與安王所說的對不上。
想必是兇犯故意留下的障眼法。
沈靈犀:“二樓搜過沒?兇犯提着那麽多屍塊,從一樓爬到三樓,很難不被人發現吧!”
“你是說那人事先藏在二樓?”慕懷安挑眉,打了個響指,“有道理。”
轉身便朝樓下走去。
沈靈犀總算長舒一口氣,轉身看向安王,“好了,法事已經做完,現在你可以離開這間閣樓了。”
少年高興地笑了,朝沈靈犀長揖一禮。
沈靈犀又囑咐,“切記,日後若遇見甯王殿下,須得離他一丈開外才是,否則你的魂魄,會被他的煞氣所傷。”
安王這才明白,方才爲何她會阻止自己靠近,暗暗謹記于心。
沈靈犀同他告辭,走下樓梯。
二樓是供人歇息的地方,有許多廂房。
此刻,最西邊的那間廂房,亮着燭火,慕懷安正帶着一幹衙差在裏面搜尋。
“頭兒,這裏發現半個帶血的腳印。”忽然,一個衙差喊道,“應該是女子的腳印……”
慕懷安大喜過望:“快,将腳印拓下來,帶回衙門去。”
沈靈犀站在樓梯口,聽見這些,臉上并無半分意外之色,直接走下了一樓。
樓下,扮作“甯六郎”的楚琰,負手立在香案前,一雙黑眸正出神望着安王的靈位,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是因着一樓無人的緣故,他并未作出先前那副書生模樣,周身無意間散發出清冷的氣場,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淡漠疏離。
察覺到沈靈犀的腳步,楚琰回神,眼簾輕垂,收拾起周身的氣場,後退半步,同她見禮,“沈掌櫃,别來無恙。”
沈靈犀客氣回禮,好奇地問,“甯六郎怎會突然來安王府?”
“倒也不是突然。”楚琰擡眼看向她,“隻是碰巧聽聞姑娘在此,便想來同姑娘當面确認一件事情。”
“何事?”沈靈犀面上生出幾分警惕。
畢竟,不久前在鶴鳴樓,她當着“侍衛”的面,讓慕懷安轉告“甯六郎”,自己對他沒有半分愛慕之情。
這位皇太孫殿下,該不會覺得顔面有失,今日專門用“甯六郎”這個身份,來跟她興師問罪吧?
楚琰一眼便猜透她心中所想,簡直要氣笑了。
他後退幾步,與她拉開更遠的距離。
這個身份下,向來溫和的語氣,也冷淡不少:“在下聽夥計說,姑娘今日去鶴鳴樓,應征繡娘。特來問一問姑娘,要完成那幅繡樣,須得進宮呆上一段時間,不知姑娘願不願意?”
“鶴鳴樓裏千金懸賞繡娘的主人,竟然是你?”沈靈犀臉上難掩意外之色。
“正是在下。”楚琰半垂眼簾,掩去眼底的情緒,“那繡樣是幾個月前,太後娘娘身邊的李公公,去蘇城從瑤娘手中重金買來,打算做壽衣用的。尚衣監的繡娘學不會,瑤娘又沒了蹤影,便交給在下再尋一位繡娘進宮。”
沈靈犀總算恍然,雪團爲何會特地把她帶去鶴鳴樓。
原來,那就是太後娘娘宮裏的東西。
想到方才心中所想,沈靈犀神色有些赧然,讪讪笑了笑,“原來如此。”
氣氛瞬間尴尬下來。
楚琰見狀,黑眸微深。
“姑娘先前讓慕少卿轉告給在下的話,在下已經知道了。”
他用風淡雲輕的語氣道:“姑娘放心,先前是在下會錯意,才會秉着對姑娘‘負責’的态度,跟慕少卿提及此事。如今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你我雙方對彼此都沒那個意思,姑娘就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他刻意咬重的“負責”二字,令沈靈犀茅塞頓開。
“原來郎君隻是爲了‘負責’。”沈靈犀笑着點頭,神色輕松不少,“那我就放心了。”
這樣的回答,令楚琰的眸色更加深沉幾分。
他沒想到,自己有一日,竟會像慕懷安一樣,成爲她的負擔,令她“不放心”。
不,他還不如慕懷安。
畢竟慕懷安是“至交”。
而他,隻是萍水相逢。
“姑娘可考慮清楚了?願意進宮否?”楚琰擺出公事公辦的态度。
“爲太後娘娘分憂,是我們大周子民分内之事,進宮自然沒問題。”沈靈犀清了清嗓,忖度着問,“就是不知,若有事想出宮……”
楚琰:“在下會替姑娘跟李公公申請,做五日可休沐兩日。”
“好,可以,我去。”沈靈犀幹脆利落地回答道。
楚琰得到她的答複,客氣疏離朝她告辭。
“郎君稍待。”沈靈犀叫住他,問出心中疑惑,“郎君很早便知,這雙面繡樣隻我一人會繡,爲何不直接找我,而是要在鶴鳴樓花重金懸賞呢?”
“隐月閣繡帕一事,牽扯到宮裏之人,若貿然請姑娘進宮,恐有性命之憂,所以未曾去請姑娘。”楚琰據實回答,“如今那人已死,姑娘進宮去,應該不會再有大礙。”
沈靈犀此番來找慕懷安,本就是爲了繡帕一事,聞言,好奇又問,“宮裏與隐月閣有牽連之人,究竟是誰?”
“這個人,姑娘前幾日剛見過……”楚琰看着她,意味深長地說出兩個字:“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