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沈靈犀上樓,将聽到的消息,娓娓道來:“此處乃雲國特使的官邸,可這裏面的雲國人,早在四個多月以前,全都已經被隐月閣殺光了, 隻剩下那位特使,被關在此處的地牢裏。隐月閣以雲國人的身份藏匿在此,從四個月前開始暗中收集那副《雲國山水圖》。”
六年前,太祖禦駕親征,雲國破國,并入大周版圖。
爲了穩定民心,太祖不僅讓先太子迎娶了雲國長公主爲良娣,還親封雲國的顯王爲雲王。
如今世人已習慣将雲國稱爲“雲疆”。
而住在此處的雲國特使, 便就是雲王最小的兒子, 雲妄。
也算是大周扣押下的雲王質子。
沈靈犀不得不贊歎,對方這招棋實在是高明。
以雲國質子的名義,搜集那副《雲國山水圖》,圖本就是雲國的東西,就算被人發現,也不會引人懷疑。
雲妄身份特别,哪怕是繡衣使察覺此處有異,沒有實證也不會貿然動手,稍有不慎,便會影響邊陲穩定。
楚琰已經無法再問出“是亡魂告訴你的?”這句話。
因爲此處确實是雲妄的府邸。
隻是,沈靈犀所言,與繡衣使這兩日查出的東西, 大相徑庭——
繡衣使查出隐月閣的閣主, 就是雲妄。
可沈靈犀卻說, 雲妄和這府上的雲國人,皆是被人所害。
沈靈犀見他不語,便又加了一句:“那閣主方才已經回來了,倘若郎君當真‘信我’,現在便随我一道去将他抓了,以免夜長夢多。”
更重要的是,那些亡魂告訴她,雲妄隻剩下一口氣在強撐。
若再不将他救出來,應該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
不管繡衣使對雲妄是什麽态度,雲妄這個人,她必須要救。
沈靈犀刻意咬重的“信我”二字,正是那日被擄來時,楚琰在馬車上對她所言。
楚琰倒沒想過,這麽快便被她當面要求,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态度。
他劍眉微挑,想也不想,便溫潤笑着應下,“好,姑娘請帶路。”
沈靈犀瞳孔微怔,爲了能說服他,她方才已在腦中備下許多說辭, 沒想到對方竟答應得如此幹脆, 倒教她有些意外。
事不宜遲,她先一步朝門外走去。
楚琰有意落後幾步, 轉頭,笑容隐沒在冰冷的唇角。
他朝窗外的陰影,寒聲吩咐,“留兩個有用的活口,剩下的,全殺了,不必再帶回去了。”
*
隐月閣的閣主,回府以後,就歇在荷塘對面的院子裏。
這兩日沈靈犀常在院中做法事,那些帶面具的守衛,對于她四處走動已經見慣不怪,并未心生戒備。
也正因如此,隐匿在夜色中的繡衣使,跟随沈靈犀的步子,毫不費吹灰之力,便将那些守衛掐斷脖子,悄無聲息處理幹淨。
以至于,直到沈靈犀和楚琰二人走進閣主的院子,上房裏議事的人,還對即将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閣主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中等身材,長相平平無奇,若非臉上有一道從左側眉骨,直劃到右側臉頰的刀疤,他這樣的長相和氣質,恐怕站在人堆裏,都很難引起人的注意,更不會有人能記住他的臉。
此刻,他手裏正拿着兩方繡帕,就着案邊的燭火,翻來覆去端詳。
“沒錯,沈良送來的這方帕子,與先前在棺材鋪沈二身上拿來的一樣,都是真品。”他擡頭問道:“那會繡技的女子,你們可曾查驗過,當真會補這張圖嗎?”
下屬禀報:“她身份特殊,沈良說要暫且在那女子面前隐藏他的身份,屬下還不曾讓她試過。”
“明日便讓她試試,若果真會繡,将她與那男子,都帶去雲邊城藏匿起來,待殘片集齊以後,再讓她将此圖複原,屆時大事可成。”閣主吩咐道。
另一人又詢問,“沈良那邊可還要留活口?”
閣主滿不在意地擺手,“不過是個無用的卒子,殺了便是,與上回那個沈二一樣,做幹淨些。”
沈靈犀站在門外聽見這些話,眸色驟冷,她知道像隐月閣這種殺手組織,都是亡命之徒,閣主更是不簡單。
以楚琰和繡衣使的能耐,抓肯定是能抓。
可若對方武功高強,想抓活的,應該也不容易。
若非如此,前日剛被抓進來時,楚琰也不會裝作文弱書生,去拍門求救。
大抵是想找機會潛到閣主身邊,伺機而動。
“既已到這地步,今日我便送郎君一份大禮。”
沈靈犀說着,從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捏在手裏,直接推開房門,笑吟吟走進了房間。
楚琰眼底劃過意外之色,見狀,也擡步跟在她的身後。
一前一後的兩個人,一個是身穿素衣,嬌小柔弱的美嬌娘,一個是看上去清瘦純善、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怎麽看,都不像能突破重重守衛,出現在這房間裏的高手。
房中的人,神色立時戒備起來,立在閣主身旁的護衛厲聲問:“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沈靈犀上前福身一禮,一臉無辜,“不是閣主讓人将我領來修繡圖嗎?”
閣主朝護衛使了眼色,暗示他出門去查探情況。
護衛點頭離開,沈靈犀則趁機上前幾步,看着那閣主手裏的繡帕,眼睛直放光,“這就是我二叔說的那副《雲國山水圖》?聽聞這副圖繡工精絕,閣主可願借我一觀?”
閣主眉峰緊皺。
他自不會相信沈靈犀的說辭,也知道她能闖進來,定不單純。
可外頭形勢不明,她又隻是個柔弱女子。
倘若外頭果真有變,捏在手心當個人質,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這麽想着,閣主呵呵一笑,拿着繡圖的手,往前微伸,“本就是請你來修這副圖,給你看看又有何妨。”
沈靈犀聞言,驚喜地道了聲謝,直接朝他走了過去。
就在她踏入對方一丈之内時——
那閣主忽然暴起,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反手扼住她的喉嚨,“小姑娘,跟我耍心機,你還嫩了些。”
說罷,又看向楚琰,“去,告訴你主子,撤了外頭的人,放我離開。否則,我不介意讓這姑娘陪我一起上路。”
他一心隻顧着對楚琰下令,卻沒注意被他捏着命門的沈靈犀,唇角勾起的那抹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