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謙微微有些錯愕,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問道:“你說什麽?”
顧青山冷笑了一下,說道:“需要我再說一遍嗎?”顧青山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頓道:“我,顧青山,想讓你苗謙明白,這北倉郡,誰說了……算!”
“呵!”
苗謙氣極反笑,道:“好,好好好,顧青山,果然名不虛傳,你真的夠種,很好,伱很好!”
苗謙有道桌旁,冷聲道:“暴發戶,果然改不了本質,沒腦子的馬仔永遠都是個隻會打打殺殺的蠢貨,顧青山,你真以爲你天鷹幫有一萬多号人就夠資格跟我六扇門碰了,你吃的那些東西,是我想讓你吃你才能吃,我讓你吃多少你才能吃多少,我能讓你吃,也能讓你一口都吃不到!”
“那試試啊!”顧青山完全不怵。
苗謙瞳孔微縮,身上莫名的流露出一股可怕的氣勢碾壓過來,若是普通人現在站在苗謙面前,恐怕會被吓得直接癱坐在地上。
然而,顧青山卻直視着苗謙,緩緩道:“老子從出來混那一天開始,就把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就不知道你苗謙夠不夠種跟我一樣?”
“好,好啊,好得很啊!”
苗謙臉上露出一縷異樣的笑容,說道:“我苗謙當捕快二十年來了,這麽嚣張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好,很好!”
就在這時候,
案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劉郡丞,你不能進去,苗千戶正在……”
“這不合規矩,劉郡丞……”
“……”
“讓開!”
伴随着一聲大喝,案房的門被推開,劉墉之出現在了門口。
房間裏,
顧青山和苗謙都立馬轉身望了過去。
劉墉之環視了一圈,望向苗謙,笑吟吟的說道:“哎呀,原來是苗千戶親自再問訊啊,早說啊,要是早說我就等一會兒了,”說着,劉墉之望向身旁一個正在阻攔他的捕快,呵斥道:“你怎麽做事的,苗千戶在這裏你不說?”
那捕快一臉茫然,結結巴巴道:“劉郡丞,我說過啊,我……”
“好了!”
苗謙打斷那個捕快的話,說道:“忘記說了就忘記了,狡辯什麽,讓開,還不請劉郡丞進來!”
那個捕快一臉委屈,卻沒敢再說話,讓到了一邊。
苗謙揮了揮手,讓那些捕快都離開,然後走到門口,笑呵呵說道:“劉郡丞,這什麽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劉墉之笑吟吟的拱手道:“誤會,肯定是誤會,苗千戶啊,我是聽說千戶所把顧會長給抓了,這顧會長可是咱們郡府衙門重點扶持的老闆,爲咱們北倉郡的建設立下了很多的汗馬功勞,天鷹商會更是爲數萬人提供了生存活計,這突然被帶到六扇門,民意沸騰,我這不是迫于壓力過來看看嘛?這怎麽回事啊?”
苗謙作爲官場老油條,怎麽可能聽不出劉墉之這拿着府衙施壓的話,說道:“說起天鷹商會,劉郡丞,我一直想找機會去府衙查查檔案,這天鷹商會有官府批文嗎?别是什麽民間組織啊,三年前新改的《大離商律》可是明文規定了,所有民間自發商會都必須經過官府各方面審查才能建立!”
劉墉之臉色微微一僵。
《大離商律》的确是有這麽一條,如果沒有達到要求,就不予批準組建商會。
但是,當時朝廷建立這一條律法,也隻是嘗試,并沒有真正全國推行,隻是再幾個地方試點,後來,因爲朝堂動蕩,那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也沒太多人把這個事情當一回事兒。
天鷹幫成立一百多年,雖然中間斷斷續續,但如今的天鷹幫也能追溯到五十年前,早已經是根深蒂固,也沒太注意那東西,畢竟,北倉郡也從來沒管過,完全就是可有可無的。
但是,如果真要拿出來說事兒,是能夠說得過去的。
案房裏,顧青山也是微微皺了皺眉,
他以前是狀師,自然是熟讀律法,
也知道這一條要求,但是,一直以來也沒太在意,因爲北倉郡的地域風情不一樣,那個東西沒有太大作用,當然,最主要的是天鷹幫真的經不起查,至少在他如今還沒有徹底幫天鷹幫轉型之前是不能查的,否則,就相當于自首。
但是,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民間組織和公立組織的區别。
顧青山接任坐館之後,也不是沒有想過去辦,沒人深究的時候都無所謂,但是,劉墉之辦不了,這需要經過省城順天府蓋章才能正式建立商會,天鷹幫也不見得能夠辦下來。
顧青山目前是肯定不敢讓順天府來調查天鷹幫。
隻是,民間商會和公立商會有區别,
公立商會是有官府的一批特殊編制的,商會的高層,都屬于半個體制内的人,不論是府衙還是千戶所,都必須經過層層手續才能下達逮捕令收查令之類的批文。
“哎呀,”劉墉之笑呵呵的說道:“苗千戶,這也快了,天鷹商會已經向府衙遞交了文書,也已經發往省城了,也就早幾天晚幾天的事情,苗千戶,行個方便,讓顧會長先回去,不然,民意洶湧,府衙那邊很難做啊!”
“可現在,批文還沒下來,不是嗎?”苗謙沉聲道:“劉郡丞,我也是按規定辦事兒,顧青山涉嫌械鬥殺人,按照規定,是要在千戶所接受兩天兩夜二十四個時辰的調查的,我現在可沒辦法讓他離開。”
劉墉之微微眯了眯眼睛,說道:“苗千戶,我人都來了,這個面子你不給我?”
苗謙搖了搖頭,道:“劉郡丞,不是不給你面子,是我實在沒辦法啊,這是六扇門的規矩,我不能擅自改變的。”
劉墉之眉頭緊鎖,道:“那我今天一定要帶人走呢?”
苗謙臉色也沉了下來,說道:“那,劉郡丞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劉墉之緩緩道:“苗千戶,咱們也别說虛的了,顧青山是我的人,你把他扣在這裏,我不帶走,我真的很難做!”
苗謙緩緩道:“劉郡丞,我也奉勸一句,你年紀不小了,沒兩年就要卸任了,何必還來摻和這些事兒,好好在家弄弄花草準備養老不好嗎?”
劉墉之心頭一陣無奈,
他倒是想,可關鍵是如今他的命脈都握在顧青山手裏,另外,兩人如今一同搞糧馬、漕運,他的利益很大的!
“苗千戶,”劉墉之也直接攤牌了,說道:“你抓顧青山爲了什麽事兒,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你現在吃相有點太難看了吧!
一直以來,我們這一批人可都是不會親自下場的,你要非得這麽搞,那我也可以這麽搞,你親自搞我的人,那我也親自去搞你的人,大家都别玩了,大家都保留點風度,讓下面的人自己玩,不好嗎?”
“呵,”苗謙冷笑了一下,說道:“既然劉郡丞你開門見山了,那我也不藏着了,三成,我要三成,顧青山不識好歹不肯給,你說句話,給不給?”
劉墉之從頭至尾就一直在跟顧青山經營這件事情,甚至于比顧青山更清楚裏面的利潤空間,當即就怒聲道:“你這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我們玩咯,苗千戶,你這真的有點過了,我們沒搞的時候你不搞,我們費盡心思花了那麽多錢把事情辦下來了,你現在就跑過來要分一杯羹就算了,還這樣獅子大開口,不合适吧?”
“我覺得很合适。”苗謙說道:“我就這一句話,幹就幹,不幹,那我們就看誰能笑到最後了!”
劉墉之也怒了,說道:“這麽多年你爲什麽自己不去搞?”
苗謙說道:“我是準備搞啊,但是,誰知道你們橫插一腳了!”
“你……”
“劉郡丞,”顧青山突然開口道:“算了,根據大離律法,我最多也就在這裏二十四個時辰,等我出去之後咱們再說,既然有人不要批臉,那等我出去就把那批臉給撕了!”
苗謙勃然大怒,說道:“顧青山,你不過就是一個癟三而已,不要給我太嚣張了,我告訴你,我能關你一個兩天,我就能關你十個兩天,我讓你一直待在千戶所走不出去!”
“呵!”顧青山戲谑一笑。
劉墉之看了看顧青山,又看向苗謙,說道:“好,苗千戶,那咱們山水有相逢!”
說罷,劉墉之一甩袖子轉身離開。
案房裏,苗謙看了顧青山一眼,嗤笑道:“顧青山,你想跟我鬥,你有這個資格嗎?以爲有劉墉之罩着你你就肆無忌憚了?笑話!”
顧青山直接沒有搭理苗謙。
苗謙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對了,顧青山,我還爲你準備了一個驚喜,”苗謙突然叫住顧青山,說道:“我最後再給你一個機會考慮考慮,劉墉之罩不住你的,一天,你隻有一天時間,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一天之内考慮清楚,我們是合作,一天過後,你來當狗都沒機會!”
……
顧青山在千戶所的禁閉室被關了兩天兩夜,
那苗謙還非常惡心,從早到晚,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就讓人來開門進來進行所謂的審訊,不論顧青山搭不搭理,都會派人來騷擾一番,讓顧青山根本睡不着覺。
如果不是因爲有劉墉之罩着,他有所顧忌,甚至可能飯和水都不給。
不過,以顧青山的體質,對于這種程度的苛待根本沒有太大影響,隻是,心裏被惡心得不行。
兩天之後,
時間到了,
顧青山本該要放出去了,然而,苗謙卻拿着一張新的拘捕令來到禁閉室門前丢給顧青山,說道:“認識這東西嗎?拘捕令,新的,你現在可以出去了,不過,一天之後,你又得進來!”
顧青山面無表情,直接離開。
外面下着大雨,傾盆而下,
千戶所門口,有上百号人站撐着傘外面。
“大哥!”
瘋狗急忙跑過來爲顧青山撐着一把手,引着顧青山來到一輛馬車旁,攙扶顧青山上馬車,可手臂突然抽搐了一下。
顧青山注意到這一幕,疑惑道:“你手怎麽了?”
瘋狗臉色一僵,說道:“大哥,外面雨大,您先上馬車,我一會兒慢慢跟您說。”
顧青山沒有說話,當即就上了馬車。
瘋狗收了傘,緩緩上了馬車,然後撸起了袖子,手臂上抱着紗布,還有鮮血浸透了出來。
“怎麽回事兒?”顧青山問道。
瘋狗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大哥,我們被六扇門搞了,兩天前,你剛被帶走之後不久,六扇門就瘋狂逮捕咱們的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什麽打架鬥毆、涉嫌搶劫等等理由。
好幾個堂主都被帶走,還有二十多個立旗的老大都被帶走,一時間,導緻幫會上下都有點亂,而碼頭上,以兄弟社、大刀幫、青竹聯爲首的一衆幫會仿佛商量好了一樣,突襲我們的場子。
幫會裏本來就亂做一團,又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損失非常慘重,我們這段時間在碼頭上搶來的地盤基本都丢了,那些倉庫都被砸了個稀爛,兄弟們死傷很多。
如果不是阿泰及時去把耀爺請出來主持大局,亂子會更大,我和大口塘他們都被堵了,山豬現在還在醫館躺着,我那天運氣好,是在青山武館出來時被砍,楊開發現了及時帶着人救我,不然,我恐怕見不到大哥你了!”
顧青山瞳孔微縮,臉上面無表情,緩緩道:“其他人呢?”
瘋狗說道:“龍老大受了重傷,手下死了三個立旗的老大,東門堂口的堂主魏旭被砍死了,損失最大的是子田,堂主和四個老大全都被砍死,現在……幫裏是耀爺在主持大局。
耀爺也被圍殺了兩次,不過好在有阿泰跟着有驚無險,您家裏也有人想去搞事情,不過,被府裏的護衛攔住了,沒出什麽事兒!”
顧青山依舊是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繼續問道:“然後呢?”
“六扇門這兩天一直查我們的場子,雖然我們的場子都很幹淨,可是,架不住一天到晚三番五次的來查,生意也做不了。”瘋狗說道:“另外,那兩個碼頭上,六扇門是在刻意保護那些幫會,每天都加緊巡邏,我們就算是想去搶場子,都沒有機會。”
顧青山微微閉上了眼睛。
瘋狗說道:“現在,兄弟們都在等您回去主持大局,耀爺雖然能穩住,但他畢竟已經卸任了,另外……”
下面的話,瘋狗就沒說了,
自從顧青山接任坐館之後,直接将天鷹幫地盤擴大了近兩倍,手下堂口新增了一大批,提拔了很多年輕人,威望達到了一個鼎盛的地步,即便是丁家耀重新出來也蓋不過他的威望。
說句不好聽的,
雖然丁家耀地位威望都依舊還在,
可若是顧青山不放話,幫會裏會聽丁家耀安排的人真的不多了,除非是顧青山現在死了群龍無首,否則,隻要顧青山還在,都會等顧青山到了才能下重大決定。
良久之後,
顧青山緩緩睜開眼睛,望着瘋狗,低聲道:“去通知阿傑和阿龍,讓他們去青山武館等我!”
“是。”瘋狗點頭。
馬車繼續前行,在一處路口旁突然停下來。
一個披着蓑衣的馬仔騎着馬走到馬車旁,喊道:“大哥,劉郡丞在前面。”
“放他過來。”
不一會兒,一輛馬車緩緩停靠在顧青山的馬車旁。
窗簾掀開,裏面的人正是劉墉之。
“顧會長,”劉墉之緩緩說道:“天鷹幫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顧青山微微颔首,道:“你有什麽想法?”
“民不與官鬥,”劉墉之說道:“千戶所裏,我插不上話,而且,苗謙的老師是省城鎮撫司一位鎮撫使,名爲關青陽,乃是滄州天水關家之人,苗謙也就是關家的人。”
“你是讓我服軟認輸嗎?”顧青山緩緩轉過頭看向劉墉之。
劉墉之吞了吞口水,急忙道:“顧會長,我了解你的性格,甯折不彎,我怎麽會提這種意見,我隻是想說,既然苗謙是仗着他的背景強,那我們也可以找個靠山鎮住苗謙背後的勢力!”
顧青山問道:“誰?”
劉墉之緩緩道:“知府,馬康平!”
顧青山微微皺眉,道:“馬康平就一個流官,還能比你和苗謙這個根深蒂固的地頭蛇勢力更強?”
劉墉之說道:“一般的流官,肯定比不過我們這種本地官員,但是馬知府不是一般流官,他是一條過江龍,他出自九原馬家,而且是嫡系,别說苗謙,就算是他背後的關青陽,也得賣馬知府幾分面子。”
顧青山有些詫異,
滄州九原馬家,乃是滄州最大的世家之一,算是一方霸主的存在。
他真沒想到這知府馬康平竟然是出自九原馬家,不過,仔細想想也合理,馬康平三年前來的北倉郡任職知府,各種政策推行都非常順利,如果不是背後有強大靠山,的确不可能這麽順利。
但是,以九原馬家的層次,根本不可能看得起一個幫會。
顧青山問道:“你有什麽辦法讓馬家願意出面幫我?”
劉墉之說道:“不需要再想什麽辦法了,我已經找他談過了,他願意幫忙,我不知道爲什麽他會那麽痛快答應,世家的事情,我們也沒法了解。
他答應讓你成爲北倉郡漕運會的會長,這是北倉郡三大公立商會之一,而且,正好是管着碼頭的商會,隻要你當了漕運會的會長,那碼頭上那些老闆就肯定會将他們的倉庫貨船租給你,到時候,你不僅僅是擁有了漕運線路運營資格,還擁有了漕運會那些倉庫使用權。
你再去拿那些倉庫,不管怎麽打,六扇門都沒資格阻止你,反而是如果你報案,他們還得幫你處理,另外,最主要的一點,漕運會會長,乃是擁有官府編制的,苗謙就沒辦法這麽輕輕松松的動你了!”
顧青山微微颔首,道:“馬康平的要求是什麽?”
劉墉之緩緩說道:“他可以幫你當上漕運會的會長,但是,你必須自己解決掉江湖幫會的問題,七天,七天之内,他幫你穩住苗謙七天,如果碼頭能夠平息下來,這件事情他就幫了。”
“等我消息。”
說罷,顧青山就緩緩放下了簾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