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進食速度非常快。
完全是風卷殘雲。
不一會的功夫。
幾人吃飽的飯菜就全下了她的肚,小肚子卻不見絲毫鼓脹,隻是意猶未盡的咂嘴。
随後。
她胡亂擦了擦肥嫩小臉上的油漬,起身叉腰,頤指氣使,不滿的對怒目而視的莫塵嬌呵道:
“真是廢物,這麽一點夠誰吃的,我還要十份,快點去買!”
明明奶聲奶氣。
說出的話卻是霸道萬分。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似乎平時作威作福慣了。
是真個把莫塵當作了糧倉錢袋。
“臭小鬼,住口!”
莫塵看了看被咬出牙印的手臂也惱了,指着房間道:
“給我滾回去,今天沒工夫陪你玩,再咋咋呼呼,我收拾你信不信。”
“嗤,死窮鬼。”
牙牙卻不屑嗤笑一聲,根本沒把莫塵的威脅當回事,赤紅雙瞳這才望向院口的吳道二人。
周辰她隻看了一眼。
眸光轉移到吳道身上。
她嬌小的身軀卻是顫抖了一下,像是一頭初出茅廬的小老虎看到了屹立山巅的萬獸之王,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但即便如此。
也隻是震住了那麽一瞬。
轉移目光後。
她惡劣貪婪的性格又壓不住了,眼珠一轉對莫塵道:
“這兩位呆呆的大叔看起來蠻有錢的嘛,是不是也是來買你那些破爛的?”
也?
莫塵一聽,頓時感覺大事不妙,顧不得發怒,連忙跑進主屋之内,一陣乒乒乓乓。
片刻後。
他憤怒的沖了出來,一把揪住牙牙的衣領,提溜起來吼嘯道:
“臭小鬼,我從後山撿回來那口石劍呢?”
十三歲那年。
他在後山洞窟中碰到一柄天生的鍾乳石劍,一眼就愛上,敲回家後日日擦洗,視若珍寶,偶爾還抱着睡覺。
但現在……
沒了!
“放開我,區區雜魚奴才,真是反了你!”
牙牙翻騰着小短腿,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龇牙炸毛,鲨齒不停開合,嘗試撕咬莫塵。
奈何。
她個子實在太小。
莫塵常年上山下河也有一把子力氣,動了真格,牙牙還真翻不了天。
“說!”
莫塵這次似乎是真的怒了,眼珠都有些發紅,吓了牙牙一跳,小聲嗫嚅道:
“不就是一口破爛石劍嗎……賣了……剛剛來了個笑起來有酒窩的仙女大姐姐,說是你的朋友……而且。”
說到這。
牙牙似乎理直氣壯了起來,撇嘴道:
“青爺爺當時也在,是他同意我賣給那位姐姐的。”
“有酒窩的大姐姐……朋友……青爺爺怎麽會……”
莫塵有些不信,他哪來的朋友,但牙牙平時最怕青爺爺,又不可能撒謊。
院中鬧劇上演時分。
‘莫塵哥哥……月羲一定不會忘記你的。’
吳道眸光則是恍惚了一下,似乎又看到了夢中那位青澀酒窩,如月中仙子般美好的少女,難言的悲傷眷戀之情襲上心海。
月羲。
到底是……
什麽狗屎玩意!!
呼~
微吐一口濁氣。
吳道眸中複雜情緒壓下,心中森冷萬分。
跳吧。
再讓你個廢物跳一段時間。
待聖靈變完成。
逆返先天,由人化聖。
從今往後。
這世間隻會有我吳道!
“哼,你最好别騙我,不然就算不孝我也要将你這個禍害趕走!”
莫塵扔開牙牙,常年積累的不滿爆發,令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冰冷。
“雜魚你……嗚嗚……牙牙錯了,不要趕牙牙走。”
牙牙原本還想硬氣兩句。
但見莫塵這次真的生氣了,立馬眼淚鼻涕橫流,抱着莫塵大腿,不知真假的悔恨嚎啕大哭。
自然不是刀子嘴豆腐心。
也不是什麽日久生情。
僅僅是因爲……
若是沒了莫塵。
她上哪去找這麽一個冤大頭,錢袋子。
鎮子裏的人都把她當災星,
根本沒人會要她。
她又無父無母,肯定會變成沒人疼沒人愛的悲慘小乞丐,說不定還會被壞大叔拐賣。
那種生活。
不要啊!
“牙牙聽話……這就去泡茶接客……不要趕我走。”
眼淚鼻涕橫流的牙牙看到吳道二人後,立馬有了主意,撒開莫塵,一溜煙的光着腳牙跑進竈房開始乒乒乓乓。
這臭小鬼……
有客人在。
莫塵也的确不想讓外人看太多笑話,隻能無奈的搖搖頭對吳道二人不好意思道:
“吳叔,周叔,我收拾一下,你們先進去随便坐,看上什麽都好說。”
吳道他們這群外鄉人。
來意是什麽。
莫塵自然早就清楚,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去主動接觸吳道,就是想着能賣幾件物什改善改善生活。
最喜愛的石劍沒了。
剩下的雜七雜八。
除了父母留的,他也沒多少太過在意的,隻要看得上,他不會拒絕。
樸素整潔的主屋之内。
吳道和周辰坐在缺角的木桌前,外邊是收拾殘局的莫塵,竈房内則是灰頭土臉吹火的牙牙。
吳道環視一圈屋中布置。
雖然整潔有序。
但非常簡陋,稱得上是家徒四壁。
唯一值得稱道的。
就是兩面牆壁之上點綴裝飾的一件件‘雜物’。
未知的獸牙。
風幹的葫蘆。
工異不錯的雕件。
看不出來曆的八角黑鐵塊。
各種古舊鐵制木制小玩意。
幾張泛黃的山水人物畫。
以及牆角不知年月的一堆青銅器。
雖然普通但琳琅滿目。
看得出來。
這位莫塵似乎有着收集癖,并且不拘一類,感興趣的都會放在家中。
隻能說不愧是天命氣運。
單這屋子之内。
就有上百件氣運帶來的機緣造化。
将近半數。
不論是對吳道還是周辰。
隐隐間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吸引力,帶出外界,必然會是重寶。
可惜……
僅限兩件。
否則。
若是沒其他人幹擾。
全打包了估計莫塵都會樂呵呵的數錢。
吳道環視一圈就收回了目光,因爲雖然屋子内好些器物對他都有吸引力,但卻遠遠比不上牙牙。
僅限兩件。
自然是要挑選最有用的。
不過。
周辰似乎運氣不錯,眸光盯上了牆角的一尊四角青銅香鼎,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渴望。
但他倒也沒失态。
收回目光就靜靜的等待着主人到來。
不一會。
莫塵草草收拾好了小院中牙牙弄出的亂子,擦着手走了進來,有些期待問道:
“不知吳叔,周叔可曾看上什麽,吳叔對我有恩,盡管開口,嘿嘿,買一送一。”
“什麽都賣?”
吳道略有深意的問了一句。
“呃,咳咳。”
莫塵似乎也意識到話說太滿了,不由尴尬的摸了摸腦袋,笑道:“嘿嘿,房子不賣。”
言下之意。
若是親人所留。
再高的價錢也不賣。
“和你周叔談,他有鍾意的,我再到屋外看看。”
吳道看了眼周辰,後者也明白他看上了什麽,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會盡量拖住莫塵。
吳道離開後。
周辰笑容和善,溫聲道:“我對這堆青銅器挺感興趣的,勞煩小友介紹一二。”
“周叔好眼力。”
莫塵豎了豎大拇指,随後道:
“這些青銅器來曆可不一般,幾年前鎮東的金蓮池突然漲水……”
屋内莫塵向周辰講述青銅器故事和每尊青銅器的獨一無二之時。
吳道無聲無息的來到了竈房之外,負手靜靜看着竈房内灰頭土臉的牙牙。
小家夥墊着腳從牆上取下竹筒,掏出一把茶葉送入口中,腮幫鼓了鼓,又呸呸呸全吐了出來。
咕噜噜~
明明剛剛才吃了幾人份的飯菜。
饑腸辘辘之聲又響了起來。
牙牙揉了揉扁平的小肚子,老成的唏噓歎氣:“唉,我的命怎麽苦呀。”
說着。
牙牙洩憤似的随便往幾個杯子裏加了些茶葉,小手抓了把碳灰,咧嘴惡劣一笑:
“臭雜魚,還敢趕我走,喝死你,丢光你的臉!”
說着。
她做賊似的回頭看了一眼。
剛好對上門口的吳道。
深沉如淵的黑色雙眸。
若有若無的笑意。
令牙牙蓬松白發下的赤瞳顫栗了一下,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你……你看什麽看!”
牙牙色厲内荏,像是受到威脅的小獸,趴在地上,龇着兩排幼嫩的鲨齒威脅道:“敢告訴雜魚,我……我就咬你!”
回應她的。
隻是吳道無聲的非人笑容。
幾乎咧到耳後根的弧度之中。
和她一模一樣的猙獰鲨齒。
但無半分稚嫩。
暗沉如星淵。
仿佛無數次縱橫食物鏈的帝王無聲咆哮,反射着撕咬啃食萬千兇煞血肉之後,磨砺出的刺目鋒芒。
“嗚嗚……不要吃我。”
來自血脈基因深處。
上位獵食者的絕對威壓。
瞬間讓牙牙發出敗犬哀鳴,收起了可笑的幼齒和所有的桀骜不馴,抱頭瑟縮到牆角,無助且驚恐。
呼~
龐大的陰影壓迫。
寬厚大手撫摸綢緞般的白發,像是在撫慰受驚的一頭小獸,異常的溫柔,漸漸讓牙牙放松下來,甚至迷起了眼。
“想吃飽嗎。”
吳道看着開始主動蹭他大手的牙牙,溫和一笑,像個誘惑無知孩童的怪蜀黍。
相比于心思複雜的人。
野獸之間的相處就簡單純粹多了。
弱肉強者。
弱者想不被吃。
隻能臣服順從強者。
這是刻在它們血脈深處的生存法則。
“想……牙牙餓,每天都很餓。”
牙牙像讨好虎王的小白虎似的,白毛不停蹭着吳道的大手,眯起的赤瞳之中滿是對食物的渴望之色。
“喜歡吃糖嗎?叔叔有哦。”
吳道溫聲細語,循循善誘。
“糖?甜的……”
牙牙面露難色,她隻喜歡吃肉,特别是帶血的生肉,那會讓她很愉悅。
可惜以前的奶奶不讓,現在的青爺爺也不讓,偷吃被發現肯定會被教訓。
咔嚓——咔嚓——
斷裂撕扯聲響起。
吳道面無表情掰斷扯下左手的兩節‘糖果’,遞到牙牙口邊,咧嘴龇牙道:
“喜歡嗎,跟着叔叔,以後這樣的糖果,想吃多少吃多少,”
掌中兩顆糖果。
末端流露着夢幻星輝般的糖液。
牙牙猛然顫抖了一下。
從未見過的兇殘畫面。
令她不由自主的恐懼。
但在恐懼的同時。
血脈深處抑制不住的興奮渴望又化作了粗重的喘息之聲。
有個聲音在告訴她。
不用害怕!
吃了它們!
你本就是茹毛飲血,渴望殺戮,以血肉爲樂的兇殘猛獸!
咕咚~
難以言喻的沁人香氣。
仿佛世間最上等的美味,龍肝鳳髓都比之不及。
鑽入鼻孔。
深入靈魂。
令牙牙渾身毛孔細胞都在舒張渴望。
終于……
“啊嗚~”
稚嫩的鲨齒再次開啓。
急不可耐,風卷殘雲。
将吳道手中的兩顆糖果連帶糖液全都吞入了口中。
“好糖可不能一口吃了。”
吳道撫摸着牙牙的腦袋,制止其一口吞下,像是在教育幼獸:
“多大胃口吃多少肉,太過心急隻會噎死自己。
含住它,細細舔食。
感受血肉帶給你的每一份深入骨髓的顫栗愉悅,不要抗拒害怕,因爲……你本該如此。”
晚安麽麽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