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凄涼月下,陰風陣陣,哀怨戲曲聲中,梨園内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筋肉斷裂聲持續響起。
三條紅白“麻花”在地面扭來扭去,四肢攪在一起,腦袋都已經轉到了背後,慘白的骨茬子異常刺目。
毫無疑問。
這三人從生理上來說已經死了,而且非常詭異的是“自己”殺死了自己。
吳道修煉盜天機,清楚明白一件事,受限于人體大腦保護機制,人無法自己憋死自己,更無法主動做出危及生命的事。
但這三個青年。
硬生生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将自己扭成了一團麻花。
那隻有一個解釋——詭俯身,或者說大腦已經完全被詭支配了!
吳道知道那種感覺,
昔日在赤火礦場時,他就經曆過一次詭附身事件。
這個世界的詭,附身後第一時間會損壞人的大腦神經,摧毀精神,占據意志,将人化作傀儡。
可以說。
一旦被詭附身,人就會腦死亡,神仙難救!
而這僅僅是最低級的遊魂!
隻要煉武有成,初步打破人體極限的剛柔境,精神陽剛充沛之人一定程度上都能無懼。
更強一點。
比如武學宗師。
武道意志已經融入了精神,在靈魂意識層面上觀看,好似一座大火爐,如赤火礦中那些幽魂,别說附身,靠近都不敢!
但眼前梨園内這隻詭完全不一樣!
不僅能真切的影響到現實世界,而且僅憑歌聲就能支配普通人的大腦,已經屬于另一個層面的詭類了。
哪怕是如今的吳道。
老實說,對這種存在也略微感到棘手。
因爲他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這隻詭是突然出現的,也就是說其極有可能還具備低級詭的“無影無形”的本領。
蠻力再強。
也無法攻伐對其造成傷害。
除非人的精氣神蛻變,擁有通幽觀神之能。
但這種本事,也隻有武學入微,或者脫胎換骨後的破繭境修士才擁有。
盜天機體系的話。
需要進入豪雄領域,精神意識覆蓋人體内外宏微組織,才具備那種能力。
“麻煩……”
吳道虛眯雙眼,緊盯着戲台上的那隻詭,搓了搓牙花子。
若不是這玩意有可能和參雲山内那異常有聯系,老實說,他還真沒多少興趣沾染。
不過他也不着急。
他沒辦法,不代表這世界的土著修行者也沒辦法。
打詭不行。
打人那不是手拿把攥,做漁翁之利即可。
呼呼呼~
吳道心念起伏間,陰風大了起來,梨園内的戲曲聲漸漸微小,直至不可聞。
台上的青衣花旦停止了歌舞。
台下三團紅白麻花也沒了動靜。
呼~
一陣陰風刮過。
台上的青衣花旦化作了虛實不定的幽影。
果然!
吳道見到這一幕,眸光一動。
他的猜測沒錯。
高一級的詭在具備影響現實世界能力的同時,也擁有虛實轉換的能力!
陰風陣陣。
虛實不定的青衣花旦踮着腳,好似風中魅影,飄落台下。
哀婉幽怨的作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野獸獵捕成功後的饑腸辘辘。
就見其濃妝豔抹的臉譜上浮現詭異貪婪之色,鬣狗般趴在三團麻花前,張嘴一吸。
肉眼可見的。
三團扭曲麻花幹癟了下去,白色的骨猶如一挂挂奶水湧入那青衣詭影口中。
幾個呼吸的功夫。
原地就隻剩下了三團軟趴趴的面團,所有骨骼消失無蹤,異常的驚悚駭人。
還不動手?
吳道見到這一幕,詫異的看了眼不遠處依舊靜氣凝神的雲天流。
難道他猜錯了。
這群人并沒有收服詭的本領,隻是想按圖索骥,等待幕後的異常現身?
哒哒哒——
吳道疑惑之際,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了由遠及近的沉重腳步聲。
伴随的還有一聲正氣十足的呵斥——
“大膽妖孽,朗朗乾坤,安敢害人,着!”
伴随着這聲呵斥。
寂靜的詭夜氛圍打破。
吳道詫異,雲天流皺眉,周圍隐藏的人呼吸也亂了起來。
梨園内那青衣詭影也似受驚的野獸,陰風一卷,就要化作無形幽魂消散。
但未等它消失。
嗚嗚~
破風聲響起。
星月之下,一柄三尺長,裹滿黃色符箓,流光溢彩的天蓬尺劃過虛空,好似一枚長釘子一樣,将青衣詭影釘在了原地。
“呖——”
猶如鷹啼的凄厲慘痛叫聲猛的響起,狂風駭浪般的精神力轟然沖擊,席卷四方。
“啊!哪來的渾人!”
“直娘賊!”
“疼死俺了!”
精神風暴攻擊之下,四面八方隐藏的人慘叫連連,瞬間炸鍋,顯然受創不輕。
哪怕是吳道。
也感覺腦子像被針紮了一樣生疼,狠狠皺了下眉頭。
“啊,對不住了各位道友,小道這就降了這孽障!”
來人似乎也沒料到這情況,人未至,歉聲就已經響起。
伴随着急促的腳步聲。
朗朗月下,一襲灰色道袍的青年道人映入衆人眼簾。
年約二十,身影瘦削欣長,蠟黃臉山羊胡,木簪道髻,腰挂補丁卦袋,紅皮葫蘆。
整體賣相不好,很像長期營養不良的小趴菜,但卻又有一股掩蓋不住的浩然正氣。
道士?
吳道神情一愣,這扮相讓心中有一股說不清的親近熟悉感,和前世那些遊方道人完全沒什麽兩樣。
但吳道清楚。
這世界可是的的确确存在修仙之路的,所謂道士,也多半走的這條道路。
而且地位很不一般。
因爲仙道修士雖然築基期和其他修士本質沒區别。
但築基之後的手段可就比武道,兵道兩條路的修士多的多了。
畫符,煉丹,布陣,煉器,風水,拘靈遣神……
種種手段,多如牛毛。
完全是人形百寶囊,掌控人間禍福。
但凡成材,走到哪都是各方勢力的座上賓,輕易得罪不得,如不然,怎麽被陰死的都不知道。
遠的不說。
就說眼前這突然冒出來的陌生道士。
觀其精氣神,至多不過比一般的神力境強一點,築基都還沒破,鬥殺起來,吳道有九成把握将其捏死。
但這隻是表象。
别的不說,僅僅是那柄跨空而來,釘殺了青衣花旦天蓬尺就給了吳道很大的危險感。
其他隐藏手段更不用說了。
這是仙道傳承的優勢,其他兩條路的修士,初期說白了隻會用蠻力,根本比不了。
言歸正傳。
這陌生道人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梨園僵局的同時,也讓在場衆人的各自算計隐隐有落空的迹象。
因爲這道人明顯就是沖着那青衣花旦來的,字裏行間都透露着降妖伏魔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是提前預謀。
還是确實是途徑此地,察覺詭異作祟,仗義出手。
“無量天尊……”
道人踏着月光,腳步飛快,幾個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梨園内,見到慘狀,不由歎了口氣。
“真真該死!”
随後,道人冷眸如電,直射在天蓬尺下掙紮的青衣花旦。
見其眉心一朵白灰相間的蓮花綻放,不由冷道:“真要讓你跨過這道坎,修成白蓮,不知還要造多少孽!”
“道長……小女子身不由己,害人非我本意,求求道長饒我一次。”
天蓬尺下。
青衣花旦遭遇了鎮壓重創,沒了剛剛的猙獰凄厲,柔聲細語,哀求乞憐。
“住嘴!”
年輕道士舌綻春雷,剛直不阿,勃然怒斥:“詭就是詭,害人也是不争的事實,還在鬼話連篇?”
話音落下。
就見道士取下腰間畫滿符文的紅皮葫蘆,口中一陣念念有詞。
不出三息。
那紅皮葫蘆符文之光大勝,竟懸浮于空,爆發一陣吸力,将青衣花旦一點點的吸了進去。
隐隐間。
還能聽見葫蘆中液體晃動,凄厲慘叫之聲傳出。
好寶貝!
吳道見到這一幕,眼中不由爆發出一陣貪婪之色。
他若有這葫蘆。
以後遇到詭類之屬,也不會無從下手了。
白蓮厲詭?
同時,吳道也沒忘記道士透露的信息,貌似是這世界的詭類道行深淺劃分。
别的不知道。
基本的似乎是灰蓮,白蓮。
如果所料不差。
那青衣花旦的道行應該就處在二者之間。
從小道士忌憚的态度來看,白蓮厲詭應該相當于破繭境的修士了,危險性很大。
思緒翻湧間。
梨園内那懸空葫蘆的紅光漸漸微弱,青衣花旦也已經整個被吸了進去。
這時小道士才松了口氣。
似乎驅使這葫蘆對他精神消耗很大,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
但也就在這時!
“哈哈,多謝道長出手,接下來的度化之事,就由鄙人代勞吧!”
掩飾不住的激動呼嘯聲突兀響起。
陰影之中。
毫無征兆的竄出一位持刀漢子,快如獵豹掀起一陣狂風,面露貪色,抓向空中下落的葫蘆。
“大膽!”
“你找死!”
“那是伥鬼,誰得到誰就能找到參雲山内的異寶,搶啊!”
持刀漢子的暴起。
宛如油鍋被點燃,四野吼聲如雷,一道道殺機四溢的影子竄了出來。
目标直指紅皮葫蘆!
“哈哈,我的了!”
那持刀漢子修爲也不低,起碼内壯巅峰,虎奔豹行,眨眼的功夫就竄到了下落的葫蘆前,躍起探手一把捏住。
嗤!
但下一刻,刀鋒入肉,血灑長空!
清冷月光下。
那持刀漢子直接被攔腰斬成兩截,紅綠之物撒了一地,慘不忍睹。
卻是一個面容陰鸷的老者持刀出手偷襲,搶過葫蘆,就要奪路狂奔。
但周圍早已被暴起的江湖人士圍得水洩不通。
哪裏逃?
锵锵锵!
刀兵碰撞,血肉飛灑!
一場混戰直接暴發!
“等等,你們幹嘛啊?!”
小道士從持刀漢子的出現,到混戰爆發,一直是一副驚愕不解的樣子。
等他回過神來。
周圍已經變成了絞肉機,飛撒的血肉直接讓他成了血葫蘆。
“住手!不要打了!!”
小道士一臉焦急,沒了剛剛的雷厲風行,手足無措,連忙出聲制止。
但周圍人已經殺紅了眼,他那點聲音傳都傳不出去,甚至自顧不暇。
因爲已經有人盯上了他的卦袋,天蓬尺,将他當成了肥羊,刀兵拳腳不要命的籠罩而來。
吳道尚未動手,隻在原地觀望,因爲暗地裏的雲天流,以及另一股神力境氣息并沒出手。
他隻是看着人群中左閃右避,疲于應對,卻狠不下心出重手的山羊胡道士一臉古怪之色。
這哪來的愣頭青?
怕不是學了點行俠仗義的大道理就下山闖蕩了。
仙道雖然神異莫測,讓人忌憚,但前提是别人怕伱。
場中的大部分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是那種刀口舔血的滾刀肉,隻重眼前利益,管你王侯将相。
這種情況下,大大咧咧的暴露自己一身寶物。
不僅如此。
還不留餘力,弄的元氣大傷,又不還手傷人,完全不知道人心險惡。
這不是找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