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了車,喬掌櫃就迎出來,“姑娘來了!姑娘來的正好,後半夜,那漢子發起了高熱,正要讓人去請姑娘早點過來,這會兒熱的滾燙!”
喬掌櫃看起來十分着急憂心,姑娘昨天就治了這麽一個病人,要是死了……呸呸呸!可千萬不能死!
“發熱不是壞事,我算着應該午時前後起熱的,竟然早了,我去看看。”李兮加快腳步。
藥鋪後院廂房裏,男子直挺挺躺着,旁邊一個婆子正用紗布沾了淡鹽水,不停的往他嘴唇上滴水。
李兮進來,試了溫度,翻開眼皮看了看,将男子兩隻手腕上包着的紗布去掉兩層,輕輕按上去,凝神診脈。
“怎麽樣?”喬掌櫃幾乎屏着氣看李兮診好脈,急忙問道。
“沒什麽事。”李兮語氣輕松,側頭看着男子,男子的傷都在頸部以下,連手掌和腳掌上都有,奇怪的是,脖子和臉上卻幹幹淨淨,一點傷也沒有。
男子一張臉很年青,棱角分明,線條粗曠,看起來非常男人,散發着一股濃烈的原始的男性魅力,這是個英武的、肯定有很多過往和故事的男人。
“小藍,把藥拿進來,讓青川進來幫個忙,得給他換一遍藥!”李兮收回視線和心神,他身上那麽多傷口,換藥很花時間,得趕緊,她還要去百草園參加那個對她來說極其重要的聚會呢。
男子身上的刀傷愈合的比李兮想象的要快,李兮忍不住拎起男子的手掌看了看,虎口和指肚上有一層厚厚的老繭,再看兩條腿,微微有些内圈,兩條大腿内側粗糙而精壯,一絲贅肉也沒有。
這不是乞丐,這是個在馬背上長大的、精于騎射的武者。
他是誰?
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問問!
李兮手腳麻利的給男子換好藥,羅大少爺已經等在藥鋪外面了。
羅家的百草園已經到了很多人,也不知道是李兮到的晚了,還是他們都到的早了。
羅醫正親自接進李兮,帶着她一邊往裏走,一邊介紹:“……多是太醫院的同仁,除此之外,還有京城一些名家,象擅長兒科的方大夫,以跌打外傷著稱的萬大夫,一會兒我給你介紹,萬大夫聽說昨天的事,對姑娘很是敬佩,也請了剛從太原府回來的孫大夫,可他今天有病人,來不了。”
羅醫正說起孫大夫,回頭看向李兮。
李兮昨天回到府裏才聽說青川給孫大夫送了十幾個乞丐的事,這會兒聽羅醫正說孫大夫有病人,立刻就想到了那十幾個乞丐。
楊公子看着那麽謙和溫柔,怎麽幾個小厮的脾氣都這麽大?脾氣大膽子也大。有其主才能有其仆,也許她看到的楊公子隻是他給她看的、溫柔的一面……
“這位是劉太醫,是我師兄。”羅太醫最先介紹的是聖手藥王的大弟子,他的師兄劉太醫。
李兮急忙曲膝見禮,心裏忍不住掠過絲絲不自在,幾天前,她剛剛間接的砸了人家的醫館!
“李姑娘果然漂亮得很。”劉太醫平平的語調裏透着絲絲陰冷,被人擡進十幾個惡臭乞丐的紅錦莊,是他的産業。
“李姑娘仁心宅厚、醫術高明,師父說過,欲學醫先修心,李姑娘這份醫者之心,比你我還略勝一籌。”羅醫正語調誠懇,象是介紹,又象是勸說,劉太醫翻了個白眼,冷‘哼’了一聲,“李姑娘小小年紀,這份心機令人佩服!”
李兮一呆,她使什麽心機了?她别的長處沒有,就是有自知之明,她那點心機根本不夠看,從前沒敢使過心機,現在,她也不認爲自己那點子心機能拿得出手了,她什麽時候敢使過心機?
羅醫正無奈的幹笑了幾聲,引着李兮繼續往前,将她挨個介紹給那些留着長指甲、白着胡子的老者。
唉,這是個老大夫聚會,她一個小姑娘,實在太紮眼了。
“聽說這位李姑娘是陸二爺的表妹?”留着山羊胡子、瘦骨嶙峋的邵太醫笑眯眯看着李兮,話卻是跟羅醫正說的。
“是。”羅醫正皺起了眉頭。
邵太醫打了個呵呵,“梁王府确實……啊?哈哈,”邵太醫眯縫着眼,一臉幹笑,“昨兒皇上留陸二爺用晚膳,聽說今天早朝上,皇上點名讓陸二爺随侍射獵,梁王府,正炙手可熱!呵呵,羅醫正總是能另辟蹊徑,這一回……這是要結交梁王府了?真是好打算。佩服!佩服!”
羅太醫氣的臉都青了,“昨天山水闵家義診的事,諸位不光聽說了,隻怕都派下人過去看了吧?李姑娘醫德醫術哪一樣不令人敬佩?邵太醫這話什麽意思?”
“你急什麽?”劉太醫背着手,端出大師兄的架子,“師父不是告誡過你?身爲太醫正,首先要胸懷大度,邵太醫不過一句玩笑話,你看看你,急赤白臉,成什麽樣子?”
李兮看看邵太醫,再看看劉太醫,再看看氣的臉青的羅醫正。心裏一陣失望難過。
這不是她想象中的國手聚會,大家對她也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她以爲他們會拿各種疑難雜症、各種藥理藥方難爲她,爲了這個,她昨天把能找到的醫書、藥書都翻了一遍,足足看到半夜。
誰知道他們不用醫術難爲她,他們用除了醫術之外的一切難爲她!
唉!
不能這樣,得回到醫術上去,他們不說,她來說。
“小女子給劉太醫陪罪了。”李兮沖劉太醫斂容曲膝,“連累劉太醫被人砸了醫館,小女子愧疚得很。小女子當時不知道給嬌蕊治病的是劉太醫,還以爲是個隻會騙錢的江湖遊醫,明明是隻能靜養、根本治不好的先天心悸,被說成體弱多病以緻心悸,還說快好了,生生害死了嬌蕊姑娘,是小女子唐突了。”
劉太醫一張臉頓時紫漲,“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生生害死?嬌蕊明明已經快好……”
劉太醫的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嬌蕊若是快好了,那她的死,闵大少就脫不開幹系,嬌蕊的死,闵老夫人和司馬六少已經達成了默契,他這話傳出去,若是起了風波……兩家他哪一個也惹不起!
“你!刁滑!刁鑽!”劉太醫氣的連喘了好幾口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