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肯定不知道闵老夫人這張請柬的份量,這幾年,别說闵老夫人的請柬,就是華府的請柬,哪家舍得或是敢回絕?
不能直接回回去,得先跟二爺禀一聲。
李兮沐浴洗漱,換了衣服出來,呵欠連天,揉了揉有點癟下去的肚子,正認真考慮是直接睡覺,還是吃點東西再睡,小丫頭在門外通傳,二爺來了。
李兮急忙左扭右看将自己上上下下趕緊看了一遍,還好還好,可以見……楊公子!
楊公子一件月白長衫,沒系腰帶,随意而又飄灑,有一下沒一下搖着手裏的折扇,看着李兮笑吟吟問道:“今天逛了很多地方?”
“嗯,去三大樓看了場熱鬧,然後又去大相國寺買了好些東西,又去金水橋看人家放生,那些放生的人真有意思,明明不能放生的東西也拿去放,把放生放成了殺生……”李兮笑語叮咚,和楊公子說今天吃了什麽、玩了什麽,看到了哪些有意思的事,獻寶一般。
楊公子捏着杯茶,看着聽着李兮手腳并用、聲情并茂的說她這一天的聞見,隻聽的渾身暖洋洋,心一點點松懈懶散,整個人也越來越随意。
這一整天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被李兮的歡顔笑語吹散的一幹二淨。
聽李兮忿忿然說到她想到奇珍堂看看,卻被人攔下來的事,楊公子笑起來,“奇珍堂不做零散生意,單筆少于萬貫的生意他們都不做,你要是想看,等我忙過這幾天,帶你去看看,偶爾也能碰到幾件有意思的東西。”
“真的?那太好了!”李兮笑顔如花。
“聽說闵老夫人請你明天過府賞花?”楊公子切入了正題。
“是啊,送了張請柬過來,不過我不想去,剛跟沈嬷嬷說,讓她幫我回了。”李兮一點也沒多想他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這也不是什麽秘密的事情,知道是知道了。
“爲什麽不去?”
“你不是說她是華貴妃的母親嗎?崔先生和我說過,華貴妃生的三皇子和皇後生的四皇子争皇位争的很厲害,崔先生說梁王府誰也不支持,梁王府隻支持皇上,你看,我現在好歹也算梁王府的一員,對吧?你又是梁王最得用的幕僚,還是梁王的親戚,我要是跟闵老夫人叽叽歪歪的,萬一……給你惹了麻煩,那就麻煩了。”
李兮覺得自己嘴巴太笨,詞不達義。
楊公子眼底閃過絲絲愧疚,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才擡頭掃了李兮一眼,隐隐約約帶着幾分愧疚笑道:“是誰也不支持,又不是誰家都不來往,她是有年紀的長輩,又下了請柬請你,要是不去,一來不禮貌,二來,也負了闵老夫人待你這一片誠意。”
“是我矯枉過正了?”李兮立刻就明白了,“我既然是梁王府的一員,人家下請柬來請都不去,也是一種态度?有态度就不對,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去就是了,唉喲!小藍小藍!快去看看沈嬷嬷去華府還請柬沒有!”
“剛才我在門口看到她,已經先攔下了。”楊公子笑容裏有幾分不自在。
第二天一早,沈嬷嬷托了隻半尺見方的黃花梨匣子進來,放到李兮面前笑道:“表小姐,二爺說,表小姐初到京城,隻怕衣服首飾帶的不全,這匣子首飾是楊老太妃年青時用過的,二爺讓奴婢拿來給表小姐,表小姐往後在京城各家走動應酬,這些都是少不了的。”
李兮看着打開的匣子,滿盒珠翠泛着瑩瑩的微光,李兮拿起枝碧玉牡丹簪細細看了看,放回去坦然謝道:“謝謝你,謝謝你家二爺。”
不知道是那位梁王二爺給她面子,還是楊公子替她掩飾,說她帶的首飾不全,她哪裏是不全?她是根本沒有!也不能算一件沒有,她還是有一點點首飾的,比如一對赤金丁香耳釘和一枝赤金并蒂花钗還有幾根銀簪子。
她到華府作客,用的是梁王府表小姐的身份,這些裝門面的首飾确實不能沒有,這不是她的面子問題,這是梁王府的面子問題。
她不要就太矯情了。
華府門口車子不是很多,看樣子是個小型花會,李兮輕輕松了口氣,她可是頭一回參加這個層面的貴族聚會,不緊張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規模小一點,應酬起來應該容易些。
李兮一下車就看到了鄒嬷嬷,鄒嬷嬷笑容親熱裏透着絲絲敬意,“老祖宗一早就催我過來接李姑娘,我也想早點看到姑娘呢,趕緊就過來了,昨兒到府上,姑娘沒在。”
“昨天我和小藍出去玩了,不知道嬷嬷去看我。”李兮曲膝還禮,鄒嬷嬷站在這裏接她,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跟在她身後的沈嬷嬷看直了眼,這位鄒嬷嬷自小侍候在闵老夫人身邊,是闵老夫人最信任的心腹,滿京城的夫人小姐們,哪個見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稱一聲‘姑姑’?這些年,哪見她親自出來接過人?也沒誰有這麽大面子!
這位表小姐到底哪兒不一般?
鄒嬷嬷帶着李兮,沿着花間小路徑直進了一間精緻小巧的暖閣。
暖閣裏,闵老夫人閉着眼睛歪在榻上,臉上隐隐有幾分怒色。
“李姑娘來了,過來這裏坐,讓我看看。”見李兮進來,闵老夫人扶着小丫頭的手坐起來,示意李兮坐到她身邊。
“到京城幾天了?飲食什麽的習不習慣……”闵老夫人關心客套了幾句,郁郁歎了口氣,“本來,今天是想請姑娘過來好好玩一天,沒想到早上出了件意外,想來想去,或許隻有姑娘能幫得上了。”
闵老夫人看着李兮,李兮痛快點頭,“老夫人隻管說,隻要我能幫得上。”她能幫得上的,隻有治病求救人,在治病救人這件事上,她不管誰黨誰派,柳三馬四,能治的她都會治,能救的她都會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