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路,怎麽不找人問一問?”
李兮上了車,顧不得打量車裏有多奢華,眼巴巴盯着幾上的暖窠和杯子,她渴壞了。
“問了,我先喝杯茶好不好?渴死了。”
“慢點喝,不要說死,不吉!”楊公子倒了杯茶遞給李兮,茶冷熱正正好,李兮一口喝了,舉杯子再要,一連喝了三四杯,長長舒了口氣。
“好了!知道了,以後不說了,問路了,說是西轉再東轉什麽的,我分不清東南西北,偏偏小藍一出府門就轉向了,開始還能找到人問問哪是東哪是西,後來路上人越來越少,找不到人問,幸好遇到了你!”李兮略過了闖進人家廁所的事。
“你要去棋盤胡同?去棋盤胡同幹什麽?”楊公子神情随意,目光卻緊緊盯着李兮。
“在鄭城的時候,我和小藍遇到了一位老太太,吃了人家不少點心,老太太說她家在汴京城,給了我一塊玉佩,讓我到汴京城去找她說話,還說路上要是遇到爲難事,憑玉佩就能找她家鋪子求助,我跟你一起進京,就是有爲難事,也輪不到我出頭,你說是吧?本來不想拿,可老太太非讓我拿,她那麽大年紀,我不能硬駁她的面子,就拿了,就是這塊。”
李兮一摸袖子才想起來,“玉佩在小藍那裏,在鄭城就交給小藍收着了。”
“豐河,讓小藍把玉佩給姑娘拿過來。”楊公子隔着簾子吩咐豐河,片刻,玉佩就遞進來,楊公子接過,輕輕抽了口氣,“那位老太太告訴你她姓什麽沒有?”
“說是姓闵。”李兮見楊公子神情凝重,心一下子提起來,難道這件事不妥當?給他惹麻煩了?
“那就對了,這玉佩上牡丹托金龍,正是闵老夫人的徽記。”
“牡丹托金龍?金龍在哪裏呢?哪有龍?”
“牡丹上面就是龍,五爪金龍!”楊公子兩根眉頭一起擡起,擡出一臉無語驚愕……
她連龍都不認識?!
“龍?你說這個是龍?”李兮指着玉佩中間那個抽象到根本看不出原身的圖案,“這是龍?頭呢?爪子呢?”
龍是這樣的?難道龍不是象九龍壁上那樣的嗎?這是什麽龍?這怎麽能是龍?這太抽象了!李兮覺得她快要崩潰了。
“這龍紋是皇上特旨給闵老夫人用的,闵老夫人是華貴妃的生母,當年對皇上有恩,她身世坎坷,皇上準她用這龍紋,也是爲了給她擡一擡身份。”楊公子略過李兮的白癡問題,話裏有話的介紹這龍紋的來曆。
“擡身份?她出身微賤?直接高官厚祿不就行了?不是出身微賤?那……”李兮突然福至心靈,“她不是元配?不對!她是妾?”
楊公子贊賞的幾乎要鼓掌了,她聰明的時候真是聰明到令人仰望,可她聰明的時候有多聰明,笨的時候就有多笨!笨到讓人無語凝噎!
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經曆了從凝噎到仰望。
“華家……正房還活着?”
“趙老夫人已經過世快十年了。”
“闵老夫人扶正了?”
“咳咳咳!”楊公子一下子嗆岔了氣,隻咳的臉都快紅了,“你不是說……咳!說你讀過刑統?刑統裏不得以妾爲妻,你沒看到?”
“看到了啊!可律法是律法,民情是民情,刑統裏還說不得以良家爲奴呢!”
“你說的是,”楊公子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不過,敢以妾爲妻的幾乎沒有,這件事,華太師不敢,皇上也不敢。趙老夫人死後,華太師再沒續娶,如今的華府,上上下下都尊闵老夫人一句老祖宗,這龍紋是趙老夫人死那年,皇上賜的。”
“賞了這龍紋,就是讓她别再多想扶正的事?也是讓華貴妃别再妄想扶正?”
“大體是這樣。”楊公子眼裏贊賞濃的化不開,她聰明的時候,這份通透,真讓人心曠神怡,愛不釋眼。
“我明天一早就去把這塊玉佩還給她。”李兮從楊公子手裏拿過玉佩,扔了兩下,趕緊還了玉佩,就當沒這回事,她不喜歡妾,不管什麽樣的妾。
“嗯。”楊公子看着她,好象還想說什麽,卻又沒說出口。闵老夫人看她入眼,也許就是喜歡她不經世事的純真,若是這樣,自己說的太多,就是畫蛇添足了。
“明天讓府裏備輛車送你過去,免得再迷路了。”
“好。”李兮有幾分郝然,今天這路确實偏的太厲害了。
“這兩邊住的都是什麽人?家家院子都這麽漂亮,特别是花草,養的真好。”爲了掩飾窘迫,李兮掀簾子看了眼外面,随口問道。
“平康裏。”
“平康裏?名字挺好聽,是什麽地方?”
“煙花之地。”楊公子慢吞吞答道,“豐河沒告訴你?”
“好象說了?記不清楚說沒說,我忘了,你怎麽在這裏?在……煙花之地。”李兮這會兒反應快極了,煙花之地!她是迷路迷過來的,那他到這煙花之地幹什麽來了?
“旁邊有一家筆墨鋪子,筆、墨、紙都是上品。”出于一股說不上來的原因,或者說是一種直覺,楊公子别開目光,尋了個借口。
李兮頓時笑顔綻放,“筆墨紙都買了?分一點給我吧,有了好筆好紙,我的字也能寫的好看些。”
“字寫的不好,再好的紙筆有什麽用?你的字是得好好練練。”楊公子失笑。
李兮隻覺得車廂裏朝霞透出,新荷初綻,失神之下,車子一晃,差點一頭跌進楊公子懷裏。
李兮隻覺得最多一眨眼的功夫,車子就進了梁王府,李兮下車,不情不願卻隻能硬裝着大方的和楊公子揮手作别,往自己的院子回去。
唉,宅子這麽大一點兒也不好,明明在一個府裏住着,想碰個面都不容易!
楊公子看着李兮進了月亮門,吩咐明山:“把我舊年收的筆墨紙硯挑些好的出來,給李姑娘送過去。”
“是!”
“清琳院當值的是誰?叫她來見我。”楊公子臉色不怎麽好,語調裏透着不悅。
沈嬷嬷一聽說二爺叫她,頭一蒙腿一軟,一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不光是她,這滿府下人,哪一個聽說二爺召見不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