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棒槌來了沒有?”楊公子挨個打量了一遍三個匪徒,緩緩開口問道。
“來……來了,死……死了。”叫的最響的那個小個子匪徒像是個頭兒,顫聲答話。
“爲什麽要在這裏設伏?誰給你們遞的信兒?”
“小人不知道……不不不!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小個子匪徒看起來非常機靈,一個不知道出口,看到楊公子手指擡起,明山手裏的刀象牽線木偶一樣也擡起來了,吓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了,立刻又知道了。
“是……是有人到山上送的信,那天正好輪到小人巡山,看到的,小人不知道那人是誰……小人真……小人知道小人知道!那人三十來歲,長随打扮,一張豬腰子臉,這兒一顆龅牙,一看就不是好人!老大待他客氣得很,晚上還讓黃三媳婦去侍候他,第二天早上那人嫌黃三媳婦身子不軟,老大又讓趙财媳婦去,小人真不……小人是說,小人就知道那人是太原府一個極貴的貴人家的下人,那貴人跟俺們老大好些年的交情了。”
“豬腰子臉跟過來沒有?”
“來了來了!跟俺們一起來的,後半夜一起來的,俺親眼看見的!後頭打起來了,俺沒留神,不知道死了沒有。”
小個子匪徒一邊回話,一邊緊緊盯着楊公子的手指,見手指一動就吓的哆嗦。
“你是宋大棒槌什麽人?兒子?”
“是侄子,宋大棒槌是俺大伯。”小個子匪徒一張臉頓時垮成了苦瓜,他咋知道的?這回活不成了!
“帶他去找一找那張臉。”
“是!”明山手裏的刀後撤,招手示意,兩個護衛提起小個子匪徒,帶他挨個翻屍體認人。
“你們寨子裏還有多少人?”楊公子問餘下的兩個匪徒。
“不……不多了,也就……就一百多人,少當家的在家看家。”一個匪徒哆哆嗦嗦答道。
“萬平,帶五十人,給爺剿平那隻匪窩,不許留一個活口!”楊公子輕輕錯了錯牙。
“是!”萬平領命。
楊公子往後退了半步,一邊轉身一邊吩咐,“這兩個,殺了!再好好審審那個侄子,明山去審!”
“是!”沒等兩個匪徒反應過來,兩個護衛手起刀落,擡腳将兩顆新鮮的人頭踢到旁邊屍體堆裏。
隔了一射之地,兩輛大車上或坐或躺都是傷者,李兮正飛快的給受傷的護衛處理傷口。
“你累了,讓明山他們來,這些傷,他們自己就能處理,你歇一歇。”楊公子走到忙碌不停的李兮身邊。
“不行!”李兮頭也不擡,一口回絕,“我得看看哪些傷口傷了筋脈,哪些得先縫一縫,哪些用止血帶就可以了,你看,他腸子流出來了,我得查看腸子上有沒有破的地方,再看看肚子裏有沒有出血的地方,腸子和肚子裏都要先清潔一遍,明山他們能做得了?”
楊公子不說話了,這些,明山他們确實做不了,可都傷成這樣了,現在又是夏天,将死之人,還要看什麽?
“這些人都得趕緊手術,那幾個,要是趕得及,至少能保住命,得趕緊找個能動手術的地方,越快越好!”李兮雙手穩而快的清洗着那些腸子,語調命令味兒十足,不容置辯,她在手術台上就是這麽說話的。
“迎鳳驿?”
“可以!”
“青川,通知迎鳳驿……”
“讓他們燒開水,鍋刷幹淨,不能有油!最好用新鍋,多多的燒,準備燒酒,越多越好,細紗布也要幾匹,還有那種……就象車窗上糊的那種紗,要很多,十幾匹吧,還有藥,我記得有間藥鋪,每樣先拿一麻袋!先就這些!”李兮打斷楊公子的話插嘴吩咐,青川答應一聲,縱身上馬,直奔迎鳳驿。
“明山留下掃尾,其餘,立刻啓程回迎鳳驿!”楊公子接着吩咐,明山眼圈微紅,從車上收回目光,垂手應諾。
衆人動作極快,片刻功夫,車子就動了,李兮跪坐在搖晃的大車上,繼續清理檢查傷者。
明山帶了十幾個護衛留下,清理焚燒匪徒的屍體,這是梁地通往汴京城最重的商路之一,必須立刻清理幹淨。
進了驿站,驿站闊大的院子裏已經架好十來口大鍋,水正在翻滾,下了車,李兮指了正中高大軒敞的上房,小藍指揮着十幾個健壯仆婦煎紗布,用開水燙紗布,洗屋子。
李兮洗幹淨手,挨個查看廊下排了一長排的麻袋,不時發出指令:“這袋裏,分十份,倒筐裏,這個,三斤……”
青川帶着幾個護衛将裝滿藥大簍子拖出去,加水上大鍋熬藥水。
人多力量大,沒多大會兒,上屋擦的幾乎反光,做了手術室,李兮沐浴幹淨,開始挨個給受傷的護衛手術。
直忙到太陽西落,做完最後一個手術,李兮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小藍,我腿酸,站不起來了。”
“小姐,你先坐一會兒,等我歇口氣再背你。”小藍一屁股坐在李兮旁邊,和她背靠背大口喘粗氣。
“嗯,我睡一會兒。”李兮神經緊緊繃了一天,一旦放松,人就撐不住了,頭一歪就昏睡過去。
青川和另一個挑進來擡人的護衛放好最後一個傷者,回頭就看到背靠背坐在地上,已經呼呼睡着的兩人。
“姑娘!”青川彎着腰,不叫不行,聲音大了又不忍心。
“姑娘怎麽了?”門外傳來楊公子的聲音,急而驚。
“姑娘象是……睡着了?”青川聽了聽李兮的呼吸,輕緩綿長,是睡着了。
“小藍呢?”楊公子的聲音稍稍放松。
“也睡着了。”小藍的呼噜聲都起來了!
“把姑娘……抱出來給我。”楊公子猶豫了下,她說過,屋裏除了傷都和她們四人,嚴禁别人進去。
青川咽了口口水,轉了一圈,從旁邊扯了幾丈紗布,裹了胳膊手,托起李兮,遠遠舉着送到門口。
楊公子接過,低頭看着睡的沉到不能再沉的李兮,一顆心慢慢落回肚子裏,她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