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翻身一躍,跨上馬背,在兩陣之前往來馳騁,大喝道:“無膽鼠輩!何人敢來一戰!”
劉岱連問幾聲,無人應答,氣的破口大罵。
夏侯惇大笑道:“似爾等貪生怕死之輩,豈配坐擁州郡!?劉岱匹夫!還不速速下馬受降,欲待死乎!?”
無論劉岱如何大罵,陣中将校一個個隻是低頭不語。
正在此時,陣後一聲大喝,“夏侯惇匹夫!焉敢口出狂言,辱罵我家主公!于禁特來取汝首級!”
衆人尋聲望去,果是于禁,縱馬提刀,由陣外奔來,直取夏侯惇。
劉岱大喜,“文則!速與我斬了此賊!”
于禁也不搭話,催馬來到夏侯惇近前,揮刀便砍。夏侯惇九環刀一橫,擋住于禁一擊,揮刀一掃,直取于禁颌下。于禁仰身躲過,奮全力劈斬夏侯惇左肩。
夏侯惇攔住于禁大刀,心裏暗暗疑惑,感覺于禁刀法純熟,力道也不弱,但是不知道爲什麽,坐在馬上卻顯得十分不穩,緻使砍斬大打折扣。
夏侯惇心裏好奇,便隻用五分本事,與于禁纏鬥。戰到二十餘合,于禁臉上汗如雨下,似乎十分痛苦。
夏侯惇更加驚疑,再仔細觀察,發現于禁馬鞍上竟然留下滴滴鮮血。夏侯惇似乎猜出點兒什麽,九環刀猛揮,“當!當!”兩下急斬,砍在于禁刀柄上。于禁“啊呀!”一聲,仰身跌落馬下。
“捆!”,夏侯惇一聲令下,後軍小卒蜂擁出陣,将于禁捆綁,拖入陣中。
劉岱氣的一拍馬背,“廢物!”,轉臉再問,“何人去戰夏侯惇!?”
陣前将校仍舊無一人應答。夏侯惇見無人敢戰,催動馬蹄,徑沖敵陣,直取劉岱。
陣前将校一見夏侯惇殺來,比劉岱還快,各自撥馬後退。
曹操見夏侯惇沖動敵軍陣勢,急忙傳令擊鼓,揮軍掩殺。劉岱見夏侯惇殺來,哪能不怕,急忙調轉馬頭,往後便退。兖州兵馬見主公将校都跑,誰肯再戰,轉身便逃,前後相擁,一片大亂。
正在此時,猛然間兩側山坳鼓聲大震,樂進領一路兵馬自左側殺來、曹仁領一票彪軍從右翼殺出,三路兵馬齊頭并進,呐喊殺人,劉岱軍瞬時大潰,往後急退。
退不數裏,又聽兩陣鼓響,左側曹洪殺來、右側夏侯淵殺出,五路兵馬将劉岱一軍吞在口裏,亂刀殺戮,兖州兵馬死傷不計其數。
劉岱仗着青鬃馬快,領殘軍敗将逃出埋伏,一路急奔,退逃七十餘裏,方敢停住。計點人馬,三停去二,四萬兵馬,隻餘一萬開外,折損大半。
劉岱懊惱不已,問武耿道:“如今兖州已失,曹操坐大,若留于此地,必遭追殺。當如何是好!?”
武耿乃道:“主公所言甚是,如今兖州一境,已無我等容身之所。兖州之南,乃是豫州,既有七路聯軍之約,孔伷必能收留。我等不若先往豫州,暫時栖身,徐圖再起”。
劉岱本來沒什麽主意,聽了武耿的話,長歎一聲,“唉!好吧!也隻好如此了!不想我堂堂兖州刺史,竟落得如此境地!狗賊曹操!吾必滅之!”
發了半天狠話,領起手下這一萬多殘兵敗将,往豫州投孔伷去了。
曹操收得勝兵馬回城,叫人推過于禁,于禁橫眉立目,立而不跪。
曹操圍着于禁轉了兩圈,見于禁身後滴滴答答全是血,臉上大汗直流,雙眉緊擰,痛苦不堪。
“将他松綁,去除甲胄!”
“是!”,幾名侍衛向前,将于禁繩索揭開,隻綁住雙手。又将铠甲去掉。
曹操和帳下衆武将一看,各個驚疑,于禁裏面的衣服,從腰往下,全被血濕透了。
“将他衣褲去掉!”
曹操又吩咐一聲,左右上前,哧啦一下,就給于禁褲子扯了下來。于禁也不掙紮,反正是要以死報主,無所謂了。
“啊!?”,曹操連同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樂進等等将士,一個個不由得同聲驚歎。于禁整個屁股、大腿都爛了,棒瘡發作,血肉外翻,一片模糊。
堂上堂下誰都無法想象,于禁帶着這樣的棒傷,是怎麽騎在馬上還跟夏侯惇打了那麽久的。一個個對于禁這個敵軍敗将敬佩不已。
曹操兩眼含淚,親手揭開于禁雙手繩索。夏侯惇在一旁大喊,“軍醫!軍醫!”
随身侍衛趕緊去通傳,功夫不大,兩名軍醫來到堂上。
曹操急令道:“速爲此人醫治!如醫不好此人!汝二人皆斬!”
軍醫唯唯諾諾,急忙給于禁查看。
于禁伸手把軍醫推開,強忍疼痛,喝道:“要殺便殺!何必啰嗦!”
曹操剛要勸說,夏侯惇邁步往前,一把抓住于禁左臂,喊夏侯淵道:“妙才!搭手!”
“好嘞!”,夏侯淵也邁步往前,哥倆兒一人架住一邊兒,将于禁推進後堂,牢牢的摁在床上。
于禁掙紮不動,夏侯惇喝軍醫道:“看什麽!速速醫治!”
“哦!是是!”,軍醫這才上前,觀看傷情,施醫用藥。回報曹操道:“此人隻是棒瘡發作,并未傷及筋骨,用藥物調養一月,自可痊愈”。
曹操這才放下心來,讓軍醫回去,按時來給于禁換藥。
于禁還要掙紮,夏侯惇猛的摁了他頭一下,喝道:“再不好好醫治!便将你綁在床上!”
于禁歎了口氣,心說:“算了,随他們去吧”。便不再掙紮。
曹操久領兵馬,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受了杖刑,而能對于禁這種戰将用杖刑的,肯定也就是劉岱了。
曹操坐到于禁床側,于禁把臉扭向一邊,曹操笑道:“将軍何故受此重刑?”
于禁冷聲道:“爲将敗陣,理應受責”。
“噢!?将軍如此武藝,能緻将軍敗績者,恐怕不多。吾料将軍必然是敗于虎威軍虎咆令督軍趙雲手下,不知是否?”
“然也!”
“呵呵呵呵,五原呂奉先、常山趙子龍,皆非一人可敵也!将軍孤軍奮戰,又遇趙雲,不敵乃理所當然。此乃軍主用兵之失,豈是将軍之過?”
于禁默然不語。
曹操又笑道:“劉岱用兵不智,雖非将軍之過,然将軍既食其祿,理當爲其分憂,卻不以理谏之,豈是忠臣所爲?”
這話一說,于禁不幹了,反駁道:“汝豈知之!?主公未曾出兵之前,吾便曾谏言,謹防汝與張邈圖謀不軌,奈何主公不聽。自豐縣回軍之時,吾亦曾勸說主公發輕騎,奇襲陳留……”。
于禁剛說到這裏,曹操“哎呀”一聲,“若劉岱肯用将軍一計,則操事敗矣!此天意使操得兖州與将軍也!哈哈哈哈”。
“汝休妄想,忠臣不事二主,某不降也!可速斬我!”
曹操不急不火,笑道:“将軍此言差矣,有道是‘良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栖’,楚平王無道,伍子胥出昭關而投吳;項羽不識賢能,韓信離楚投漢;此皆古之賢臣也。況且我聽聞,将軍本是鮑信之将,後随主侍劉岱,而劉岱乃奪鮑信基業之人也。将軍侍之,豈曰忠臣不事二主乎?”
“這……,亦鮑将軍之命也!”于禁這話說的毫無底氣。
曹操笑道:“将軍莫急躁,且聽操言。将軍受劉岱無端刑責,仍毫無怨言,帶傷出陣,爲劉岱效力死戰。此種忠義,可謂仁至義盡矣!乃劉岱愧對将軍,而将軍絕無愧于劉岱也。大丈夫處世,當攜三尺龍泉,立不世之功,以圖名書竹帛,流傳萬世。将軍文武全才,年華正盛,不遇其主,乃憾事也。若就此捐生,以成匹夫之義,豈不可惜?操欲伸大義于天下,然獨夫難立、孤掌難鳴,知将軍大才,若得相助,大事可成。願将軍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