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撅嘴,帶了不滿道:“就是去年冬天,在禦花園一個小院子裏。”我側了頭:“其實不怪皇上,皇上又怎知那是臣妾呢。不過以爲是個冒犯的宮女吧。”
沈羲遙凝神想了片刻,我見他茫然神色更重,提醒道:“那處院子臣妾第一眼見吓了一跳,竟跟臣妾在閨中的住所一般無二。”
沈羲遙眼裏閃過一道光,他看着我:“那個在梅花後的人,是你?”
我點點頭。
“那首在雪地裏寫的詩,也是你做的?”沈羲遙盯着我。
“雪虐風号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我閉上眼回憶着,往昔被人踩在腳下的生活在背誦這首詩的時間裏,湧入腦海。
“好詩,好詩。”沈羲遙的神色一下子灰暗下去:“恥向東君更乞憐,薇兒的風骨,果然高潔。”
我的笑容恰到好處:“但是在病重之際,臣妾覺得,一切高潔都不如一劑良藥更讓我欣喜。”
沈羲遙低了頭道:“看來禦醫說,你體内風寒嚴重,一定是曾經受過大寒。朕隻以爲是在民間你過得不好的緣故,卻不想,都是朕造成的。你……”他的語氣裏有深深的自責與擔憂:“你會怪朕吧。”
我上前一步,主動拉起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臣妾怎麽會怪皇上。那時臣妾隻是個浣衣婢,進去那院子是犯了宮規的,被責罰也是應該。”我的眼神溫和:“更何況現在臣妾不是好端端站在這裏?而且,”我羞赧一笑:“臣妾曾經怪過皇上将臣妾丢在繁逝不聞不問,以爲皇上心中早沒了臣妾。但是在看到那院子的一刹那,臣妾很感動。”
沈羲遙回握緊我的手:“你真這樣想?”
我微笑着點點頭。
沈羲遙眼中放出光彩來:“薇兒,謝謝。”
其實我心中十分納悶沈羲遙今日的反常。他表露出太多帝王不該有的情緒,傷感、遺憾、不忍、哀傷、牽挂。他的笑容,如同一宵冷雨下飄殘的飛絮,凄冷哀傷。而我,也不得不去寬慰他,如同一朵最好的解語花一般,善解人意、不記前仇。好似初春微雨,溫暖、柔和、潤物無聲。
“朕想了很久,還是任她在冷宮中吧。”他看着我:“于情于理,她都該活着。”
我明白他的意思,留着麗妃的命,是爲向朝堂宣告皇帝的聖恩,不趕盡殺絕,是仁君的表現。但是,我的唇邊不自主地泛上冰涼的笑容,麗妃自己是否願意苟活,那就不是沈羲遙能控制得了的。
“臣妾明白了,之前是臣妾考慮不周。”我端過一盞茶:“那臣妾準備些東西給麗妃,好讓她在冷宮過得舒服些。”說罷看一眼鬥櫃上擱的鎏金座鍾,此時已近午膳時刻,便笑道:“皇上喝些茶,午膳想吃什麽,臣妾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