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養心殿裏此時有淡淡的夜色掩映,也有明曳的翠燭搖搖,也有描龍畫鳳,也有花團錦簇。一時間竟生出幾分暧昧,幾分多情。
我不由擱下了手中的銀筷,擡頭,一雙秋水翦瞳裏愁絲脈脈,盈盈不語的看着他。
沈羲遙不由就攬臂将我緊抱在懷中,他的胳膊微微用力,但又使勁克制着不讓那力道傷到我。
“是我不好,薇兒,讓你受了這樣多的苦。”他帶了自責的聲音溫柔地響在耳畔,一時間,仿佛過去種種都随着這句話而煙消雲散。
但是,這樣一句,就能彌補了對我不聞不問,生死自定的幾年麽?可是,我又有什麽資格,來要求他原諒呢?
“薇兒,不要怪我,好嗎?”他捧起我的臉,一雙如深潭的眼中隻有滿潭的愧疚與深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無數的委屈一瞬間突然奔湧出來,再堅強不下去,隐忍了多年的淚終于掉落,萬語千言,隻化作一聲柔婉的呼喚。
“羲遙……”
沈羲遙輕吻上了我的眼,将那淚水輕輕吮掉,又覆上我的唇。我閉了眼,感受他唇齒間的掠奪與濃情,亦環抱住了他。
之後的日子裏,沈羲遙仿佛解開了芥蒂,待我十分溫柔體貼。但是,那把鎖住寝殿與主殿的金鎖,卻一直沒有撤下。而服侍我的,依舊隻有素心一人。我想,也許隻有張德海知道我是誰,隻有他和素心知道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确定我是住在這裏的吧。
因和妃有孕,沈羲遙每日都會去探望她,卻并不久,喝一杯茶問一問便出來了。夜晚,隔幾日他也會翻翻妃嫔的牌子,怡昭容多一些,其他仿佛都是随興所至。不過無論是在杏花春館,還是在均露殿,他都會在子時(23點)前回到養心殿。因爲他知道,我一定會伴一盞孤燈,等候他。而我,也因爲知道他一定會回來,所以哪怕再困倦,也會做一些活計打發時間,在他回來後,陪他用一碗甜羹閑談幾句再相擁而眠。
白天,沈羲遙并不允許我出去,我隻能看看書,做做繡活兒,難免心中有悶氣。沈羲遙察覺後,會在撂牌子的夜晚,宮内都下匙不得随意走動時,陪我在紫禁城的長街上、禦花園的廊道裏,散一散步,以驅散我因長時間待在屋内心中生出的煩悶來。
而這樣的夜晚,我提一盞宮燈,再不要他人跟着。
兩人并肩緩緩走在漆黑的長道上,腳下隻有一盞宮燈發出溫暖的橙紅色光芒,在那沉沉暗夜中,無異于螢火一般,但心裏踏實,前方雖黑壓壓看不到盡頭,但似乎就這樣一直并肩攜手走到時間的盡頭,也是心甘情願的。
大約一個月後,沈羲遙鮮少翻牌子,留在禦書房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我從他逐漸減少的食欲、難得露出的笑容,常常若有所思的神情,以及連在睡夢中都微微皺起的眉頭中看出,前朝一定發生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