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潰兵當然不光是契丹兵,還有鞑靼兵和奚人,他們有的在長白山遊蕩了一二個月,有的則是剛剛潰敗下來的士兵,因爲迷失了道路在長白山中東遊西蕩。
速拉丁每天都會遭到來至各個方面的進攻和騷擾,行軍的速度自然變得很慢,爲此速拉丁在南樓鎮棧道上多花費了一天的時間。速拉丁趕到南樓鎮時,劉鄩已經從安市州出發了,但是速拉丁并不知道劉鄩到了什麽地方,便在南樓鎮一帶修建了防禦工事,準備阻擊契丹軍北逃。
遼東半島沒有統一指揮的缺點在這時候暴露無遺,何況劉鄩并不受速拉丁的節制,更不需要向速拉丁彙報情況,所以劉鄩的動向根本不受任何拘束。
就在速拉丁在南樓鎮等待消息的時候,突然聽到劉鄩調兵的消息,這已經是劉鄩趕到發祥溝第二天的事情,速拉丁一聽劉鄩現在身在建安州發祥溝,馬上便明白發現了什麽事情,便帶着三萬兵馬日夜兼程趕往建安州。
葛從周鬼使神差的占領了發祥溝山口,這讓劉鄩感覺又興奮又激動,自己拼命想占領的地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有成功,眼看着就要前功盡棄,這時候老天爺終于開眼了,讓葛從周輕而易舉的占領的奚人和契丹軍的退路。
既然是奚人和契丹軍的退路,奚人和契丹軍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劉鄩堵住自己的歸路,馬上回過神來對劉鄩的大營發起了猛攻。一方拼命的發動猛攻打通一條生路想逃出生天,另一方想要把奚人和契丹軍堵死在建安州内,雙方戰鬥異常慘烈,短短的兩個時辰,就在發祥溝山口處堆滿了一層厚厚的屍體,發祥溝上空黑灰色的天幕中盤旋着無數的秃鷹,凄厲的叫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劉鄩的軍隊同樣損失慘重,慌亂中修建的工事已經被奚人和契丹軍沖擊的七零八落,要不是突然刮起的寒風阻止了奚人和契丹軍繼續進攻,恐怕劉鄩已經守不住這座軍營。劉鄩急忙向安市州派出了求援的信使,希望安市州和南樓鎮繼續增兵建安州,将奚人和契丹軍堵在發祥溝中。
時間已經定格在乾符五年的一月,可是現在絲毫看不見任何春天的氣息,寒冷的北風依然在北方的草原上肆虐,初春剛剛融化的溪水又被凍得晶瑩剔透,“白災”,一個可怕的景象出現在毋旭的腦海裏,今年的不知道會有多少奚人會被活活的餓死。
毋旭和舍利王子留在大部隊的最後面,阻擋着沙世平和呂泰新騷擾,八十裏的山路整整走了二天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毋旭更加了解這裏的一草一木,西伯利亞吹過來的北風從渤海海面上帶來的濕氣,讓這片土地顯得更加陰冷潮濕,空氣中的水份遇到遼東半島上的長白山阻攔,迅速的凝結成水滴,滴在躲藏在山谷中的奚人和契丹人身上,寒意深入骨髓讓人感到深深的恐懼。
沙世平和呂泰新一直在奚人和契丹人身後騷擾,不管在什麽地方,還是在什麽時間,在吃飯的時候、在睡覺的時候,隻要奚人和契丹人稍微大意就會發現身邊又多了幾個死去的族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恐怖氣氛。
毋旭已經趕到深深的疲憊,有時甚至希望有一支利箭從天而降結束自己的生命,好徹底擺脫着無窮無盡的恐懼和不安。
毋旭一口吸幹了碗中的崂山陳釀,辛辣的酒氣讓毋旭蒼白的雙頰有了一絲紅暈,布滿血絲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舍利王子,胸中的怨氣不由得升騰起來。毋旭建議舍利王子分兵三路從建安州撤退,可是卻被舍利王子一口拒絕了,理由很簡單,舍利王子不希望現在分兵。
其中舍利王子是害怕奚人獨自開溜,奚人比契丹人更熟悉這片土地,就算不能逃出遼東半島,也可以潛入深山中暫時躲避,而契丹人卻不能留在遼東半島上,隻有把奚人牢牢的拴在自己的身邊,才能得到一絲安全感。
舍利王子看見郁悶的毋旭道:“毋酋長不用擔心,遼東半島軍隊不會這麽快就包圍過來,隻要我們到了安市州,父王就一定會派兵接應我們,到時說不定還能幫助你們奪回安市州”。
毋旭歎了一口氣,舍利王子說的沒有錯,在草原上沒有什麽軍隊比契丹軍更加的勇猛,安市州一面靠山,三面都是平原,正适合契丹騎兵作戰,痕德廑可汗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困死在安市州的。
可是毋旭擔心的并不是安市州,而是能不能走出建安州,八十裏的山路已經拖慢了自己行軍的速度,在山中多待上一天,就多一天的威脅。
“王子殿下,這建安州的山路極其的險峻危險,我們現在還沒有走出建安州,恐怕……”
毋旭擔心自己在建安州被堵在山中,安市州、建安州和積利州,三座城池連接成一線,退可守、進可攻,當初隋唐皇帝都在這三座城池面前折戟沉沙,可是如今這三座城市卻對遼東半島沒有絲毫的阻礙,幾乎就在一瞬間的時間,遼東半島就占領了幾百年的堅城,現在自己的處境危險程度已經堪比當年隋唐的百萬大軍。
舍利王子根本就不願意聽毋旭的喪氣話,奚人懦弱,百年的基業被李烨輕易的奪取了,現在奚人又把最後的三座城池給丢了,這讓舍利王子打心底裏瞧不起奚人。
“毋酋長不要灰心喪氣,遼東半島不過是一時僥幸罷了,如今契丹帶甲四十萬,隻要奚人和契丹聯盟,遼東半島還是可以重新奪回來的,到時本王向父王說明一切,父王一定會發兵占領遼東半島,到時奚人又可以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舍利王子雖然表示願意跟奚人合作,奪回遼東半島,但是并沒有表示要将占領的遼東半島還給奚人,不過就是想利用奚人在遼東半島的勢力,讓奚人給契丹人帶路打前站。
毋旭正在爲族人的未來擔心,就聽見氈帳外面傳來一陣“砰、砰”的槍聲,槍聲在山谷中傳的很遠,這兩天晚上經常可以聽見這樣的槍聲,毋旭和舍利王子都已經習以爲常了,毋旭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好像沒有聽到什麽響聲似的。
舍利王子也沒有驚慌失措,開始的時候還以爲敵人已經打到自己的氈帳外面,經過幾次的虛驚,舍利王子的神經也堅強起來,隻要沒有親兵進來彙報,舍利王子就會不以爲然。
帳外槍聲不斷,可是帳中卻絲毫沒有慌張,也沒有親兵沖進氈帳要求毋旭和舍利王子躲避,又是一場夜間的騷擾,很快就會過去。
毋旭是這樣想到,舍利王子也是這樣想到,帳外的親兵當然也是這樣認爲的,經常喊“狼來了”,除了虛驚一場并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不過就是第二天發現幾具凍僵的屍體罷了。
“砰砰砰”,槍聲還在響,還能聽見“轟轟轟”的手雷聲,奚人和契丹人早對火藥的爆炸聲習慣了,隻要不是在身邊爆炸,吃飯、喝酒就不會停下來。還是槍聲和爆炸聲還是此起彼伏,雖然不像白天的密集,但是持續的時間卻不同前二天晚上,難道遼東半島軍隊加大了騷擾的力度。
五萬奚人和契丹軍駐紮在建安州北面的清河旁邊,這裏是一片建安州境内難得的平原,三面環山,一面臨海,遼東半島軍隊要想攻擊平原上的軍隊,必然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槍聲和爆炸聲都是從附近的山谷中傳出來的,毋旭和舍利王子在自己的撤退路上埋伏了重兵,雖然無法阻止遼東半島軍隊從四面騷擾,至少可以保證中軍大營的安全。
毋旭伸了一個懶腰,站起身來準備出帳,回自己的氈帳中休息,剛走到站門口,突然從帳外沖進一個親兵大聲的說道:“王子殿下,不好了,老廟溝失守了,有好多遼東半島軍隊出現在老廟溝一帶,請王子殿下馬上派兵支援”。
舍利王子呆呆的拿着酒杯望着沖進來的親兵,大腦中一片混沌,老廟溝駐紮着五千契丹兵,這是一支自己最精銳的軍隊,安排在老廟溝就是爲自己逃跑争取時間,怎麽會被幾千遼東半島軍隊打敗呢?
舍利王子以爲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反問了一句道:“那老廟溝的軍隊現在在什麽地方,老廟溝山口的軍隊呢”。
老廟溝四周駐紮了一萬奚人和契丹聯軍,就算老廟溝中的軍隊被打散了,老廟溝山口還有五千奚人,難道也被打散了不成。
親兵支支吾吾道:“回王子殿下,現在還不清楚,隻是逃回來的士兵說,老廟溝周圍突然出現無數的遼東半島士兵,火力犀利根本沒有辦法阻擋,天又太黑,隻好從老廟溝中撤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