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秋糧收獲的季節,一眼望去稻田中沉甸甸的稻穗顆顆飽滿壓彎了稻杆,秋風吹過,金色的稻田一眼望不到邊,好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空氣中散發着陣陣稻谷的香氣。
豐收的喜悅挂在農夫滿是溝壑的橘皮臉上,粗大滿是老繭的雙手抱着一捆稻杆,樂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線。耕牛拖着的闆車上,堆滿了金黃色沉甸甸的稻谷,像一座小山似的,黃牛艱難的拉住着牛車,牛車後跟着一群頑皮的孩童,手中挎着食籃給農田中的百姓端茶倒水。
今年萊州又是一個豐收年,這樣的情況在萊州已經有三年了,每年的糧食産量都要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本來宋威還以爲這是劉民順在故意吹噓自己的政績,并未往心裏去。等到宋玉從萊州、登州回來,告訴宋威自己看見的一切,如今一路走來,看見田野中豐收的場景,宋威不由得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相比之下,密州、沂州的情況就不樂觀了,以前沂州、密州可是平盧藩鎮重要的産糧區,可是經過這兩年的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土地抛荒,糧食産量一直在下降,已經到了千裏無人煙、百裏無雞鳴的地步,不然也不會輕易的将登州别駕狄慶江調到密州當刺史了。
宋威坐在馬車中,看着窗外豐收的景象,心裏在暗暗的盤算着如何将登州、萊州徹底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上。萊州的兵馬都指揮使是魯鵬,登州的兵馬都指揮使是張天成,這兩個人都是李烨以前留下來的人,宋威要完全控制登州、萊州必須要先除去這兩個人。
張天成的威脅已經不大了,登州刺史王倫宏和登州别駕崔偉昌都是宋威的人,王倫宏已經準備通過明升暗降的手段,把張天成手中的兵權剝奪。爲了防止張天成激烈的反抗,這個消息一直沒有馬上宣布,這次王倫宏來信,張天成要回即墨結婚,王倫宏準備利用這次機會剝奪張天成的兵權,從而真正的控制登州。
而萊州的兵馬都指揮使魯鵬就有點棘手了,魯鵬在位并無過錯,跟劉民順的關系相處的還不錯,要是讓劉民順剝奪魯鵬的兵權恐怕不可能。看來魯鵬的事情還要自己親自動手才行,宋威思考了很多辦法,但是都被一一的否決了,除非把魯鵬掉到自己的身邊,讓魯鵬帶兵剿匪才有機會。
宋威進入密州後,先到了高密縣,并沒有急着前往密州的治所諸城,而是折向西北到了安丘縣,這裏有一股亂匪盤踞在安丘外的牟山一帶,經常跨境進行青州騷擾當地的土豪鄉紳,把土豪家的糧食分爲窮苦的百姓,在北海和安丘一帶很有聲望。
宋威可不喜歡自己的後院起火,所以把打擊第一個的目标放在了安丘一帶的亂匪身上,可是宋威并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亂匪,其實是李烨手中的一支正規軍,數量大約在一千人左右,專門是利用密州和青州的交界地帶,對青州進行騷擾,打擊地方上的豪強惡霸,争取地方上百姓的支持。
現在安丘縣的處境非常不妙,如果不是所謂的亂匪鄒政慶不想激怒宋威的話,安丘縣城早就不存在了,宋威這時候進攻的地方就不是牟山,而是安丘縣城了。
安丘縣縣令宋裕貴已經快兩年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了,每天都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生怕鄒政慶領兵攻打安丘縣。宋裕貴一聽說宋威領兵到達了安丘縣,高興的比看見了親爹還親,終于找到主心骨了,向宋威哭訴道:“宋相你可來了,如今安丘縣被亂匪折騰的不成樣子,百姓無法耕種、商賈不敢開門營業,就算是大白天走在路上都不敢大聲喧嘩,生怕把亂匪招來,如今看見了宋相,某終于可以高枕無憂矣”。
宋威暗暗地皺着眉頭,看宋裕貴的樣子好像被亂匪吓的不輕,宋威還真的不好出口訓斥宋裕貴,畢竟以後這些官員還能用到,要是把他們全部換掉,宋威手下也沒有許多人。
宋威隻好安撫道:“宋明府,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朝廷的威嚴,現在各處那個地方沒有亂匪,如果都想你這樣,本相就整天帶着人馬剿匪好了,現在快給本相說說安丘縣的亂匪情況”。要說起來宋裕貴還是宋威的本家,每年宋裕貴的孝敬不斷,可是現在安丘縣破敗到如此地步,宋威再想從宋裕貴身上榨油就困難了。
其實宋裕貴連亂匪的面都沒有見過,更不知道所謂的亂匪叫什麽名字,讓宋裕貴告訴宋威關于亂匪的情況,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宋裕貴卻不敢告訴宋威自己沒有見過亂匪,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宋裕貴眼珠一轉道:“宋相,安丘縣的亂匪就是以前的王仙芝、黃巢餘孽,當初被宋相打敗了,其中一夥起義軍就跑到牟山占山爲王。這夥亂匪十分的狡猾,從來不跟官軍正面作戰,都使用下三濫的手段偷襲官軍,不是破壞糧道、就是騷擾周圍的官商士紳。要說什麽戰鬥力倒是沒有感覺到,密州刺史狄慶江出兵圍剿了幾次,都讓這些亂匪逃脫了,現在這貨亂匪不僅在安丘縣一帶活動,還跑到高密一帶打劫,根本沒有蹤迹可循”。
宋裕貴說的的确是事實,鄒政慶雖然擁有一支千人的武裝,但是從來不跟官軍進行正面的作戰,隻要官軍一到,鄒政慶不是化整爲零,就是立馬帶人躲進山中,官軍一走,鄒政慶又活蹦亂跳的從山中跑出來,好像剛度假回來似的,一點都不影響自己的搶劫。
密州刺史狄慶江也派兵圍剿過幾次,都徒勞無功反而被鄒政慶帶着滿密州到處亂竄,累的官軍跟死狗似的,後來再也不講出兵圍剿的事情了。如今狄慶江隻重點防守幾座重要城市,其他的地方放任亂匪折騰,也多次寫信給宋威,希望宋威能出兵剿滅盤踞在密州的兩夥亂匪。
還有一群亂匪盤踞在密州的琅琊山一帶,人數大約也有千人,這群亂匪跟安丘縣的亂匪不一樣,他們主要是在密州沿海一帶騷擾,很少進入密州百裏之内,都是小股的亂匪坐着小舟四處在沿海打劫,密州的水師早已經不堪一用,隻能眼睜睜的站在海邊看着這群亂匪四處活動,一不留神還給這些亂匪斷了後路,搞的最後官軍都不願意接近海岸。
宋威也要求過登州水師剿匪,但是登州水師現在在江南平息王郢的叛亂,宋威也沒有辦法調登州水師回平盧藩鎮,所以隻能看着密州和沂州的海岸一天天的糜爛下去。
宋威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平息海寇,隻能希望自己能将陸上的亂匪趕出自己的控制範圍以外,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宋威能夠控制的,青州、密州、沂州各地的盜匪不斷,也隻有登州、萊州的局勢好一些,所以這次宋威準備借助平亂的時機,通過強硬的手段對平盧藩鎮幾個州縣進行一次清洗,當然有許多官員可能不是宋威的一系,但是宋威準備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強硬态度,逼着這些人表明立場。
宋威根本就沒有把安丘縣的亂匪放在心上,不過就是一千多人,還不夠宋威一盤菜吃的,隻要這些亂匪敢跟官軍對抗,宋威相信自己手下的親軍可以将這些亂匪一網打盡。
想像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宋威至從帶兵到了安丘縣,就沒有看見一個亂匪出現,宋威以爲這些亂匪是害怕自己了,根據彙報那些亂匪已經躲藏到山中。
牟山屬于沂蒙山脈的一部分,這裏山勢險要、群山環繞,不要說躲藏一千人,就是幾萬人灑下去也找不到一個人影,宋威現在陷入兩難境地。是在安丘縣繼續駐紮剿匪,還是繼續南下到沂州,宋威知道這些亂匪在當地還能作威作福,一旦看見了正規軍馬上就扮成縮頭烏龜藏了起來,宋威要是跟這些亂匪計較的話,也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宋威不可能帶兵跑到沂蒙山中剿匪,這是兵家大忌,不說自己不熟悉地形,就是進了大山自己也不敢深入,隻能在山周圍溜達一圈,結果可能還是一個亂匪都沒有看見。宋威不怕亂匪跟自己對抗,就是擔心這些亂匪藏頭縮尾,看見自己來了就無聲無息的避開自己的打擊範圍,等到自己一走,這些亂匪又像雨後的筍子到處冒尖,這樣的戰鬥宋威根本耗不起。
宋威考慮了很久,決定還是南下沂州剿匪,宋威在安丘耗不起,根據斥候回報,安丘縣周圍百裏之内一個亂匪都看不見,除了破敗的房屋和荒涼的土地外,根本看不出以前有亂匪肆虐的痕迹。進山偵查的斥候到牟山轉了一圈就返回來,根本不敢往前走一步,因爲進山的小路上挂滿了骷髅,這些骷髅不是當地的豪強,就是一些當地的流氓惡霸,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具恐怖的白骨,這讓斥候怎麽敢進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