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從周擡頭看了看漫天的星光,納悶的自言自語道:“難道要下雨了不成”。
張歸霸、張歸厚也同樣擔心會下雨,如果真的是要下雨,明天的決戰便無法進行,沒有那位将領會把決戰選在大雨磅礴的日子。雨天對雙方的進攻都存在巨大的障礙,看不清戰場的情況,就無法指揮手下的士兵作戰,剩下的隻能是一場混戰,到時勝負根本沒有辦法預料。
霍存心裏希望真的能夠下雨,這樣明天的決戰便會被推辭,最好永遠不要打起來。
四人呆呆的站在帳外看着天空和四周,除了開始的幾聲低沉的響聲外,周圍一片寂靜,可以清晰的聽見遠處的蛙鳴和昆蟲的叫聲。葛從周感覺自己的神經有些過敏了,苦笑着搖搖頭,便準備返身回帳篷繼續飲酒,可是剛一擡腳,便能感覺到大地輕微的顫動起來:“不好,敵襲”。
霍存、張歸霸和張歸厚也同時感覺到大地開始顫動起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大地便好像被撕裂開來,如同站立在搖擺不定的大地上,又好像幾萬匹戰馬同時踏在大地上,轟隆隆的巨響由遠而近傳來,壓迫着心髒無法呼吸。
“快上戰馬,晚了就來不急了”
雖然葛從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本能告訴葛從周騎上戰馬會更安全一點。四人瘋狂的往後營的馬廄裏跑,那裏飼養着百八十匹戰馬,都是斥候平時騎乘的戰馬,屬于起義軍中最好的戰馬。
四人還沒有跑到馬廄,就看見一堵巨大的水牆從北面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葛從周一驚環顧四周發現身旁正好有一根旗杆,急忙和三人一起死死的抱住旗杆,洪水瞬間将三人淹沒。
葛從周憋着一口氣,死死的抱着旗杆,水流不停的沖刷着葛從周,無數的泥土、碎石、雜物重重的沖擊了葛從周,幾乎将葛從周擊暈。葛從周能夠聽見旗杆在水中來回搖擺,發出撕裂的響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咔嚓一聲,旗杆斷裂開來,葛從周緊緊的抱着旗杆随着水流向下流漂去。
葛從周睜開眼睛,發現旗杆上還抱着一人,正是霍存,兩人抱着旗杆的上半截,旗杆的下半截還豎立在原地,上面也抱着兩人,正是張歸霸、張歸厚兄弟兩人。
“張兄弟快到這邊來”
葛從周和霍存一起向張歸霸、張歸厚呼叫,可是張歸霸、張歸厚那裏能聽到兩人的叫聲,周圍到處都是聲音,水聲、呼叫聲、求救聲、戰馬的嘶鳴聲,遠遠的還能聽見厮殺聲、求饒聲。葛從周和霍存抱着旗杆順着水流往下流漂,很快便被水流沖到了一處高地旁,“這裏是什麽地方”,葛從周放眼四望好像這裏來過,腦海中不停的閃過一些場景。
“哈哈,此戰敗的不冤啊”
葛從周苦笑着跪在地上,滿臉痛苦,雙手死死的抓着地面,不停地敲打着地面,周圍還有一些同樣被沖上高地的起義軍,都奇怪的望着葛從周。
霍存以爲葛從周受到打擊,神經失常了,趕緊在一旁安慰道:“葛兄,勝敗乃兵家常事,太平鎮敗了,臨沂城下還有二十萬軍隊,現在言敗還爲時過早”。
葛從周好像沒有聽見霍存的話,擡頭望着天空自言自語道:“是某葬送了六萬起義軍,爲由一死才能洗刷這恥辱”,說完站起身來就想投水自盡。
霍存大驚,急忙抱住葛從周道:“葛兄,爲何如此,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說出來再死也不遲”。
葛從周無力的坐在水邊,痛苦的閉上眼睛道:“霍兄難道沒有發現這裏有什麽奇怪嗎”。
霍存擡頭看看四周,天空中繁星閃耀,半輪明月挂在天空,河面上不時漂來幾個燃燒着的木筏,把周圍照的忽明忽暗,好像也沒有什麽葛從周說的不對勁的地方。
葛從周依然自言自語道:“當初我們查看沂河西岸的時候,這裏的地形明明是最低的,所以大軍才駐紮在現在的地方,可是大水來襲時,淹的卻是大營而不是這裏,難道霍兄沒有發現其中的蹊跷之處嗎”。
聽到葛從周的話,霍存才想起來,當初自己和葛從周帶領斥候查看的時候,這裏好像是最低的地方,按理說大水應該把這裏淹沒,可是現在明明是這裏最高,當初看的像高地的地方反而變成了一片汪洋,如果現在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就隻能用一個蠢字來形容了。這一切一定是李烨做了什麽手腳,雖然還不明白李烨是怎麽做的,但是已經不妨礙知道結果了。霍存把葛從周從地上拉起來道:“葛兄,此地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趕快往臨沂方向逃吧,隻要到了臨沂城下,今日之敗必當來日再報”。
葛從周苦笑着搖搖頭道:“逃不了了,你看那邊是什麽”。
霍存随着葛從周手指的方向望去,雖然還沒有看見什麽,但是馬蹄聲和叫喊聲已經由遠而近的傳來:“繳械不殺,放下武器,投降不殺”。霍存再看看周圍的起義軍,一個個如同落湯雞一般,手中連一把武器都沒有,自己和葛從周的身上也是身無寸鐵,拿什麽跟李烨的大軍抵抗。霍存不是不想跑,自己要是跑了,不用說周圍的起義軍也會跟着逃跑,兩條腿能跑過别人四條腿嗎?還不是徒勞無功、自甘受辱。
李烨站在木筏上,順着水流向起義軍的大營漂去,起義軍的中軍大營就在前面,隻要抓住尚讓,這場戰鬥就算完勝了。李烨雙手激動的有些顫抖,尚讓可是起義軍中的重要将領,雖然地位不及王仙芝和黃巢,但是能夠擒住尚讓,也是大功一件。
洪水雖然來勢兇猛,浪頭高的怕人,但是隻要躲過了洪水的第一波沖擊,後面的大水就沒有什麽威力了。洪水在起義軍大營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最深處也不過兩米,而且越往西水深還不足一米,如果等起義軍反應過來,淌水就能逃離戰場,再想擒獲尚讓就不可能了。
李烨需要抓緊時間,趕在尚讓反應過來之前,沖進起義軍中軍所在地,才能擒獲尚讓。可是等到李烨沖進起義軍大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計劃有行不通了,到處都是起義軍,有的抱着木棍、有的在水中學狗刨,許多帳篷沒有被大水沖毀,頑強的阻擋着李烨前進的道路。
不時有起義軍想爬上李烨的木筏,因爲手上沒有武器也沒有什麽危險,被木筏上的士兵一腳踹回到水裏,等到大水退後再來收拾他們。木筏在起義軍大營中艱難的穿行,嚴重的妨礙了進攻的速度,等到李烨的木筏靠近起義軍中軍大營的時候,已經比計劃整整晚了半個時辰。
起義軍中軍大營的高地上擠滿了受驚的起義軍,看着一個個木筏靠近高地,便主動的放棄了抵抗,沒有絲毫決死的勇氣棄械投降了。
尚讓不在中軍大營裏,帶着十幾匹戰馬泅水向西逃跑了,李烨不知道張天成能不能在西岸攔截到尚讓,也失去了繼續追趕尚讓的興趣,留下大批士兵開始收攏起義軍降卒,自己返回太平鎮大營等候消息。
太平鎮大營中一下子變得燈火通明起來,到處都是被士兵押解回來的起義軍降卒,一直從大營中排到大營外面,也不知道到底擒獲了多少起義軍。一開始準備的麻繩根本不夠用,隻好讓降卒雙手抱着頭蹲在地上,周圍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士兵在看守。
敬翔憂心忡忡的找到李烨,開口道:“李帥,降卒太多了,這樣下去可不行,萬一降卒鬧事,根本彈壓不住,不如……”,敬翔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李烨被敬翔的反應吓了一跳,想起整個亂哄哄的大營,也是不由得冷汗直冒。白起爲什麽要坑殺四十萬趙軍,項羽爲什麽殘忍的殺死二十萬秦軍,還不是擔心萬一控制不住會引起暴亂。李烨現在有些理解白起和項羽了,自己現在不是同樣坐在油鍋上煎熬嗎?一想到敬翔準備屠殺剛剛投降的起義軍降卒,李烨還是有些不忍。
自己當時怎麽就沒有想到這樣的後果呢?李烨現在開始有些後怕了,随着一批批的起義軍降卒被押解到太平鎮大營中,喧嘩聲、争吵聲、咒罵聲漸漸的叫嚣塵上:“現在起義軍降卒有多少”。
敬翔看了看手中的彙報道:“現在已經有一萬二千多起義軍降卒了,看來還有不少,不馬上想辦法會出事情的”。
李烨一時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敬翔的辦法絕對不可行,李烨不想自己的雙手沾滿無辜百姓的鮮血。不過現在除了彈壓和殺人外,還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讓軍中先燒一些粥給起義軍降卒食用,把帶頭鬧事的降卒砍頭,盡量拖延到早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