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幹源于蒙古鐵騎的戰糧,攜帶方便,并且有豐富的營養,被譽爲“成吉思汗的行軍糧”。牛肉幹在中原算的上是稀奇之物,但是在草原上卻是遊牧騎兵必備的幹糧,不過比起李烨精心制作的牛肉幹軍糧,味道可是天壤之别。至從李烨可是飼養牛羊開始,軍隊的糧食供應就沒有停止過研究,隻是陷于香料和原料的限制,很多研究無法展開。
見葛從周和霍存對牛肉幹情有獨鍾,李烨接着介紹自己的軍糧道:“這些是豬肉脯,口感豐富,鹹中微甜,芳香濃郁,餘味無窮。這些是魚片,味道細膩,鹹淡适中,入口即化,這是都是軍糧,有什麽不合适的地方還可以提出來改進”。
敬翔終于被李烨雷倒了,這是在推銷自己的行軍口糧,還是在跟葛從周讨論起義軍的事情,怎麽看李烨現在都像一個奸詐的商賈,不知道肚子裏賣的是什麽藥。
葛從周望着自己手中的魚片,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如果這隻是騎兵途中的軍糧,那麽騎兵平時吃什麽,難道是山珍海味、水路八珍不成。葛從周有理由說李烨這是在胡說八道,唐代行軍的軍糧主要是炒面和炒熟的小米。有機會吃上一頓鹹菜拌飯,已經是很奢侈的事情。像李烨拿出來的肉幹,在軍隊中也不是沒有,隻存在于将領和親兵的小範圍之内,并不爲大面積的推廣,也沒有這個條件大面積的推廣。
李烨喜歡喝低度酒,低度酒隻有二三十度,說它是酒也可以,李烨把低度酒當成了飲料在喝,喝的渾身舒服,而且不用擔心喝成酒精肝。
葛從周跟喜歡和高度酒,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尤其在春天這個濕潤的季節,讓人的毛孔都能舒展開來,好像沐浴在陽光之下。葛從周酒喝了半瓶,肉幹也吃了一斤,把嘴一抹道:“李招讨使,今天不會就是想請我們兄弟倆喝酒吃肉的吧”。
葛從周很光棍,如果李烨真要打什麽壞主意,現在已經動手了,等不到自己現在說話,所以葛從周已經不擔心李烨會加害自己。
李烨把一塊牛肉幹放進嘴裏,慢慢的咀嚼着肉幹的香味道:“聽說你們在費縣爲了籌糧耽誤了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個月前你們攻打臨沂城,還有一半的成功概率,現在再想進攻臨沂城隻能铩羽而歸了”。
葛從周想過李烨勸自己投降,想過李烨給自己分析形勢,就是沒有想過李烨自報家醜。攻下臨沂對起義軍意味着什麽,葛從周比任何人都清楚,東可進入盧龍藩鎮,南可控制漕運河道,進而打下整個淮南道,可是現在已經失去了最佳的時機。李烨出現在太平鎮,葛從周已經知道整個平盧藩鎮已經防禦的密不透風,再想占領臨沂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葛從周是一個軍人,雖然是起義軍,也可是說是強盜、土匪,但是軍事知識并不欠缺,知道李烨說的話并沒有錯,但是依然本能的反駁道:“成事在人、謀事在天,起義軍深得百姓的支持,一路勢如破竹,臨沂城不過是螳臂當車,早晚是起義軍囊中之物”。
對于葛從周的頑固和執拗,李烨隻有報以苦笑,誰都可以看的出來,臨沂已經是堅不可摧,除非是孫武在世、孔明重生,否則根本無能爲力。李烨并沒有在這個問題與葛從周糾纏,而是繼續的說道:“聽說起義軍如今已有三十餘萬,不知能戰者多少,某聽說春秋之時,都以驅趕百姓攻城爲恥,隻有五胡亂華之時,才有驅趕百姓赴蟻攻城,不知葛兄是否準備赴蟻攻城”。
戰争從來都是最殘酷的戰鬥,雖然春秋之後無義戰,但是卻沒有驅趕百姓攻城的曆史。一直到五胡亂華之後,才出現讓百姓作爲攻城的主力,讓沒有訓練的百姓白白的送死,這也開了曆史的倒車,李烨每當想起這件事情,恨不得把這些人渣都點了天燈。
驅使百姓攻城,王仙芝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美其名曰帶領着百姓造反,但是不給他們任何裝備,讓他們前赴後繼的送死,在消耗了對方的實力之後,才會真正的投入自己的軍隊進行攻城戰鬥。雖然李烨知道王仙芝和黃巢起義對于百姓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說,這是兩頭從地獄中釋放出來的食人惡魔,他們把手無寸鐵的百姓當成攻城的沙包、當成兩條腿的牛羊、當成自己加官進爵的階梯。
李烨的話直接刺痛了葛從周的要害,這些話李烨也是在看人說,至從葛家莊分手之後,李烨便感覺葛從周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隻要有良心、有良知,就會考慮自己做的事情對不對。
見葛從周沉默不語,李烨決定再給葛從周下點猛藥,便說道:“起義軍以‘天補均平’爲口号,現在平均了嗎?聚集在王仙芝周圍的親信,一個個肚腸油肥,而那些跟着起義軍戰鬥的百姓呢?現在還是饑寒交迫、食不果腹,這就是你們說的平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信不信,隻要朝廷一道诏書,王仙芝立馬成爲大唐的順民,這就是爲天下百姓立命嗎”。
李烨的話嚴重的刺痛了葛從周的内心,說的沒有錯,真的不敢相信朝廷的一道诏書,就可徹底的瓦解整個起義軍。現在不是朝廷不願意招安,而是絕對這是一群烏合之衆,根本用不着使出招安的殺手锏,不然的話,王仙芝和黃巢估計現在已經是李烨的同僚了。
葛從周不願意承認,也不想去承認,這樣的現實對于葛從周來講太殘酷了。
“你胡說,頭可斷、血可流,兄弟的情義不可斷,你污蔑王都統,就是污蔑我們兄弟,某霍存要跟你單挑”
霍存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要是換成其他的地方,已經輪拳頭暴打李烨了,之所以克制自己的沖動,完全是發洩自己的不滿,并不是真的想與李烨單挑。
葛從周沒有出聲,完全是聽懂了李烨的話,李烨便嘲笑道:“霍兄,稍安勿躁,聽某把話說完,如今起義軍聲勢浩大,有三十萬衆,不知能戰者多少。葛兄和霍兄連戰馬都吃不飽,不知用何而戰,難道真想用無辜百姓的性命去添嗎?他們也是人,也是父母所生,也有妻子兒女,你們就甘願看着他們去送死……”。
葛從周突然蹦了起來,指着李烨的鼻子吼叫,好像李烨踹到葛從周的尾巴似的,一臉的堅定和憤怒道:“夠了,你說的這些事情,以爲就能讓某和兄弟們投靠你嗎?做夢……”。
看着爆發的葛從周,李烨反而平靜下來,這是用古人固定思維模式思考問題的時候,親情第一、朋友第二,其他的都是狗屁。葛從周并沒有失去理智,如果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話,那麽在葛家莊就不是雙方相安無事,很可能演變成一場惡鬥,最後誰勝誰負還真的說不清楚。
李烨真想讓葛從周這些人回心轉意,不要跟着王仙芝、黃巢一條路走到黑,現在看起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把義氣看得比生命還重,兒子、妻子可以沒有,但是兄弟絕對不可能抛棄,這也許是他們的悲哀,又何嘗不是兄弟的喜悅呢?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這也許就是他們現在的寫照。
葛從周爲什麽答應李烨到河堤上赴宴,爲的是還李烨當年的一段情分,也許李烨無法理解古人的心态,但是卻能看出葛從周的無奈。
李烨強壓住心頭的怒頭道:“如果真的到你我兵戎相見一天,某希望無辜者能夠遠離戰場,到時無論誰勝誰負都問心無愧。如果有人用驅逐無辜百姓的辦法作戰,某李烨可以在此發誓,某會用一千種最殘忍的刑罰,折磨他九九八十一天,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李烨的話如同陰風陣陣吹在河堤,一下子好像周圍的聲音都消失了,顯得異常的詭異,讓人毛骨悚然。李烨飄忽不定的回蕩在河堤上:葛兄、霍兄好自爲之,不要再執迷不悟了,跟着王仙芝、黃巢隻會讓祖宗蒙羞,讓子孫永遠擡不起頭做人,你們會成爲千古罪人,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看着李烨遠去的背影,回想着李烨惡毒無比的詛咒,葛從周好像不認識李烨似的。李烨說的話沒有錯,沒有誰願意永遠背負着叛逆的名聲過一輩子,這不光讓祖先蒙羞,也讓子孫難以啓齒,不然王仙芝、黃巢爲什麽拼命的想讓朝廷給自己封官呢?
那些當初高喊着爲天下百姓謀福祉的将領,現在一個個家産萬貫、妻妾成群,有誰還想起當初起義時候發下的誓言,他們難道就比那些吃人的官吏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