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衙役算是想明白了,王澤承連自己的縣城都不關心,自己吵得是哪門的心事。到時候吳楠攻打進來,還不是第一個宰了王澤承和城中的富戶,自己不管是投降還是找一個地方藏起來,還怕吳楠能殺了自己。
現在這個沂水縣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城裏的治安那一處不要衙役來操心,越是亂世各種魚龍混雜的事情都有,偷雞摸狗、坑蒙拐騙、敲詐勒索的事情不知道每天要發生多少起,這些衙役每天忙裏忙外還不是想給家裏賺一些鋪貼,城中大部分都是熟人,也不好意思都伸手去要,面子有時候比肚子重要。
沒錢還幹什麽活,那些街上的流民誰愛管誰管去,衙役們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輕多了,也沒有剛開始的煩躁了。
蔡衙役帶着六七個兄弟,來到一家酒樓門口道:“這叫客滿樓的菜肴不錯,聽說還有出名的燒刀子賣,不知道今天我們幾個兄弟能不能有口福嘗一嘗”。
幾個衙役一聽有燒刀子,口水立馬流了出來道:“蔡班頭,這燒刀子可貴了,要二三百文一壺,聽說數量還不多,我們也就以前聞過幾下,沒有機會品嘗到如此人間美酒,真叫人嗟歎惋惜”。
蔡衙役笑罵道:“就瞧你們幾個熊樣,整天遊手好閑,也沒用一個正經的樣子,今天不是某肚子憋了一口悶氣,你們幾個别想喝到這美酒佳肴”。
幾個人嬉笑着走進客滿樓,蔡衙役對着櫃台喊道:“陳掌櫃,今天我們幾個兄弟想喝上幾杯,可有雅座”。
櫃台後面冒出一個胖胖的男子,四十多歲,一身的肥肉,好像滾到蔡衙役的面前道:“今天幾位客官怎麽想起來小店,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幾位客官了,樓上正好有一間僻靜的雅座,幾位樓上請……”。
蔡衙役在陳掌櫃的屁股上踹了一腳道:“你他娘的是在笑話某,某要是天天來你這裏,還不把老婆、孩子賣給你”。這個時代一頓飯要不了多少錢,六七個人一頓飯菜有個五六十文錢就足夠好好吃上一頓了,但是這裏的酒太貴了,不喝吧又難受,喝又喝不起,心裏跟貓抓的似的。
幾人在雅座上坐下,一大盤手抓羊肉、一碟白炸雞、一盤烤鴨、一盤鹵牛肉、幾盤腌制的小菜,六七盤菜擺滿了一桌,就是沒有看見酒水。
這不是欺負人嗎?見陳掌櫃沒有把酒端上來,幾個衙役便不高興了,今天好不容易讓蔡衙役請客,要是沒有酒怎麽能行。啪的一聲,一個衙役一拍食案道:“可是瞧不起我們幾個,還不上酒來,信不信我們幾個把你的酒樓拆了”。
陳掌櫃一張臉笑的好像一朵菊花似的,隻能看見嘴看不見眼睛道:“幾位客官,今天算是來着了,本店今天剛剛進了幾壇好酒,想讓幾位嘗嘗,不知幾位可否願意”。
一聽有好酒,幾個人便來了勁,看着蔡衙役道:“今天是蔡班頭請客,有什麽好酒盡管上來,還能少了你的酒錢”。
幾個衙役說的輕松,蔡衙役感覺肉疼,一頓酒錢自己還是能付得起,不過還是先問清楚好點:“陳掌櫃,是什麽好酒,價格幾何,可不能蒙騙我們幾個”。
陳掌櫃從身後拿出一杯酒,在食案上擺放好幾個酒杯,在酒杯中斟滿酒道:“幾位客官先嘗嘗這酒如何,要是不滿意,某就把酒換了,換其他的酒來。幾位客官能光臨本店,那是本店的榮幸,談錢都傷感情”。
禮賢下士、必有求于人,蔡衙役端起面前的酒杯,自留一口,酒便喝下了肚子。酒不是太辣,醇厚綿柔比以前的燒刀子還要好喝。蔡衙役把酒杯一放道:“這就不錯,可有什麽說法”。
陳掌櫃獻媚道:“蔡班頭是懂酒之人,什麽酒入了你的口,好壞一下子就能分辨的出來。這酒可是有年份的,也是出自即墨,名叫崂山陳釀,已經窖藏了兩年,是剛剛送來的好酒,正好給蔡班頭品嘗一下”。
“陳掌櫃可是有什麽事情相求”
蔡衙役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二十年,什麽人沒有見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陳掌櫃把這麽好的酒拿出來,要說沒有什麽事情,打死蔡衙役也不會相信。
陳掌櫃立馬拍馬屁道:“蔡班頭,這是說的什麽話,隻要讓你滿意,小店也有面子不成”。
幾個衙役不耐煩道:“婆婆媽媽做什麽,是不是有潑皮來酒肆騷擾,告訴我們幾個兄弟,把他的腿打斷”。
陳掌櫃又拿起酒壺給幾個衙役斟滿酒道:“也沒有什麽大事情,就是幾個逃難的窮親戚想到這裏避避難,可是現在城裏不讓進,想讓蔡班頭跟守門的士兵說一聲,讓他們能進來,都是窮親戚也不能見死不救,蔡班頭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幾個衙役一聽,就是這點屁大的小事,能混到一頓美酒喝喝,便叫嚷道:“好說,好說,你現在的親戚在什麽地方,某現在就讓人把他們放進來,不過陳掌櫃可要把人給看管好,出了什麽事情,我們幾個兄弟可不會負責”。
“那是當然,都是鄉下人,不懂什麽事情,留在酒店中幫幫忙,幹些粗活,出不了什麽事情”
蔡衙役眯着眼睛,手裏攥着酒杯道:“小三,你去城門口把陳掌櫃的親戚接近城裏,有什麽事情就說某同意的”。
“多謝蔡班頭,這裏是幾瓶好酒,不成敬意,你們慢慢喝,某去城門口接人回來”
陳掌櫃屁颠颠的跟着衙役小三到城門口把親戚接進城中,蔡衙役和幾個衙役在酒肆裏喝酒聊天:“蔡班頭,這個陳掌櫃也太小氣了,才給我們幾個兄弟五瓶酒,這不是瞧不起我們幾個兄弟嗎”。
蔡衙役在一個衙役的頭頂拍了一下,笑罵道:“你他娘的還嫌不夠啊!不要嘴大喉嚨小,這酒少說也要五百文一瓶,而且這酒的後勁極大,某看你能喝半瓶就不錯了”。
幾杯酒剛一下肚,酒勁便上頭了,衆人說話也就沒有什麽顧及了。
“他娘的,現在這什麽世道,當官的三妻四妾玩着,山珍海味吃着,我們兄弟一個個餓着肚皮上街巡邏,這日子還怎麽活”
一個衙役紅着臉,幫腔道:“蔡班頭,我們幾個兄弟跟着你,也不圖什麽大富大貴,就圖個吃飽肚子,如今衙門裏一個賞錢都不給,我們難道去敲詐身邊的窮哈哈不成,再這樣下去我們幾個隻能要飯了”。
看着自己手下的兄弟,蔡衙役心裏也不好受。衙役不同于官吏,地位低于官吏,盡管官吏也沒有什麽品級,但是好歹也是官方人員,而衙役根本就沒有官方身份,更像現代的臨時工性質。衙役爲衙門服役性質,這些人負責衙門的站堂、緝捕、拘提、催差、征糧、解押等事務,平時靠有些百姓的孝敬過日子,也有一些官員的打賞。
衙役根本不靠薪水生活,他們的主要收入來自陋規。這樣一來,小地方的衙役,缺乏規費來源而生活像乞丐。但大城市衙役則規費花樣繁多而十分滋潤,有的衙役,這種陋規收入一年甚至有數百上千兩銀子的進項。
沂水縣就是屬于這種情況,如果沒有什麽事情,衙役的生活過的十分清苦,雖然還沒有窮到要飯的地步,也已經差不多了。現在整個沂水縣城,人心惶惶,誰還管這些靠小費度日的衙役,蔡衙役聽着幾個衙役發牢騷,一杯杯酒的勸,酒這東西很奇怪,心情好的時候,能喝半斤喝八兩,而且還沒有什麽事。要是遇上心情不好的事情,心裏一肚子怨氣,半斤的酒量幾杯就不行了。
看着趴在食案上,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兄弟,蔡衙役叫來人把他們一個個送回家。
陳掌櫃從門口探進頭來,手中抓着一個茶壺和兩個茶杯,桌子上的殘羹剩飯已經收拾幹淨。陳掌櫃給蔡衙役沏上一杯茶水道:“蔡班頭,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裏要好”。
蔡衙役抿了一口茶道:“這茶不錯,恐怕以後沒有機會再喝了”。
“蔡班頭,這是說的什麽喪氣話,要是蔡班頭喜歡這茶的味道,某這裏還有一些,讓蔡班頭回去慢慢享用”
蔡衙役眼睛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不知陳掌櫃是什麽地方的人,如果某沒有記錯的話,陳掌櫃應該是徐州人氏,是一年前來到沂水縣,沒有想到一年之内就支撐起這麽大的酒肆,不容易啊!”。
陳掌櫃心裏一驚,沒有想到蔡衙役對自己的情況如此了解,臉上依然挂着笑容道:“這還不是托蔡班頭的福,沒有小貓小狗還打擾,這一年也攢下一點積蓄,等一下蔡班頭走的時候,帶上幾瓶酒和幾斤茶葉,也是小店的一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