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峰從蓋牟州調來的工匠和工程器械,日夜對白崖城攻打了三天,除了丢下二三千具屍體外,什麽也沒有得到。
李伯峰和孫信仁做在氈帳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李伯峰可不想因爲一座小小的關隘,再損失幾千名手下的勇士了,便歎了一口氣道:“孫俟斤,你看現在怎麽辦,這仗沒有辦法打下去了,不如我們暫時撤退,将此事彙報給痕德廑可汗如何”。
這時候,李伯峰和孫信仁還不知道,痕德廑可汗已經從安市州撤兵了。孫信仁不甘心,張天成的偷襲讓自己損失了一千多名牧民,攻打白崖城又讓自己損失了一千多名士兵,現在說放棄,孫信仁真的不知道怎麽說服自己,還有跟手下人交代。
這是已經不是面子上的問題,自己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虧,孫信仁咬咬牙道:“孫俟斤,如果我們現在就退,痕德廑可汗那裏我們怎麽交代,要是痕德廑可汗問起這件事情,我們倆臉上也沒有光。現在我們已經騎虎難下,白崖城必須要攻打,絕不能就這樣沉沙折戟”。
李伯峰其實也不願意退,白崖城的強大就是對蓋牟州的威脅,可是現在有什麽辦法呢?難道要把這一萬多人全部丢在這裏嗎?李伯峰心裏其實比誰都急,自家門口多了一隻餓狼,如鲠在喉的感覺隻有李伯峰明白:“孫俟斤,那你說怎麽辦,這樣攻打白崖城也不是一個辦法,除了增加傷亡外,什麽都得不到”。
孫信仁當然也不會繼續拿雞蛋去碰石頭,白崖城的武器太厲害了,而且地形狹窄,根本沒有辦法展開太多的兵力,正面進攻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孫信仁眯着一雙小眼,向四周打量了一下道:“李俟斤在蓋牟州多年了,難道就沒有聽說過有什麽小道可以通往白崖城的背後嗎”。
不用孫信仁說,李伯峰早就考慮過這樣的問題,通往白崖城的小路,不要說有十條也有八條,可是卻沒有一條好走的,而且要避開山中的部落,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伯峰搖搖頭道:“小路有是有,可是想悄無聲息的潛入到白崖城的背後,根本不可能,一旦行蹤暴露隻有死路一條”。
“李俟斤,辦法不試一下怎麽會知道不成功”
“孫俟斤,這小路人多了,很容易暴露行蹤,人少了,即使到了白崖城的後方,也沒有什麽用處”
“李俟斤,是不是膽怯了,要是李俟斤不願意,某派人去”
李伯峰被孫信仁逼得沒有辦法,隻好說道:“通往白崖城後方,最快的有兩條路,一條從北邊的南溝繞到小廟溝,一條從南邊的關門山繞到白崖城的西山,這兩條道都不好走,但是最快,不知孫俟斤想從那一條道走”。
北路要通過渤海國的境内,孫信仁不想現在跟渤海國有什麽沖突,便說道:“我們走南路,出一千名精兵偷襲西山,最後裏外夾擊白崖城如何”。
李伯峰知道孫信仁不死心,也隻好同意道:“既然如此,你我各出五百名精兵,偷襲西山,内外夾擊白崖城”。
張天成的心情糟透了,被人一路擡着,翻山越嶺來到石湖,這裏離白崖城後方隻有六七裏的山路,半天就可以到達。石湖附近住着一個一千多人的靺鞨部落,部落酋長阿布泰竟然是阿布思利的一個遠方叔叔,聽說張天成到來,硬要留張天成住上一晚才能走。
張天成不想留在這裏,可是身邊的人卻一個個比吃了興奮劑還高興,讓張天成隻好硬着頭皮留了下來。不就是幾個穿着布衫、披着毛皮,頭上還插着各色羽毛的靺鞨少女嗎?比起自己家中的幾個婢女差遠了,用得着這麽興奮嗎?
王保康一臉興奮的拍拍地上趴着的張天成,樂呵呵的道:“張兄弟,你在這裏跟阿布酋長先聊着,某出去一下。呵呵,某馬上回來……”。一個靺鞨少女拉着王保康往帳外走,王保康一臉猥瑣的向張天成直笑。
張天成恨的牙癢癢的,這算什麽事情,也太不注意影響了吧!“我抗議,給我留一個”,張天成張了張嘴,沒有好意思喊出來。
阿布泰一手托着酒杯,一手抓着一根烤的焦黃的鹿腿,胡子上和嘴角便殘留着透亮的油迹,一對烏黑的雙目在張天成的臉上掃來掃去。阿布泰哈哈大笑一聲,驚得張天成一激靈,“張賢侄,可是看上族中那個山娘子,不妨跟某說說”。
張天成趴在木闆上,被人擡進氈帳中,什麽女子也沒有看見。雖然沒有看見,但是看見身邊一個個人手舞足蹈興奮的樣子,張天成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家裏的花那裏有這裏的野花香。張天成眼巴巴的看着王保康興高采烈的離開氈帳,聽見阿布泰的話,失落的心一下子燃燒起來:“呵呵,阿布酋長,你看某現在的樣子,還行嗎”。
“怎麽不行,某像你一樣年輕的時候,身邊不說有上百個女子,也有二三十個”
阿布泰好像沒有聽明白張天成的意思,自顧自的說道:“想某當年,一雙手就能撕開一隻虎,一擡腳就能踢死一條狼……”。
阿布泰正在憧憬着自己年輕時候光輝的形象,一個山民慌慌張張的跑進氈帳中:“酋長,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麽,沒有看見某正在招待貴客嗎”
阿布泰一臉的不悅,自己好不容易能在人前顯露一把,被跑進來的冒失鬼給攪了雅興。阿布泰瞪起眼睛道:“出什麽事情了,快說……”。
山民被阿布泰一吓,把到嘴邊的話忘記了,“嗯……”,山民看看阿布泰,又看看張天成,這才想起來道:“酋長,剛才有人來報,在北溝裏發現有一千名的契丹人,還殺死了我們兩個山民”。
“什麽,契丹人”
阿布泰從一張虎皮大椅子上跳了起來,契丹人跟靺鞨人基本上沒有什麽來往,突然出現在這裏隻能是一個原因。阿布泰馬上冷靜下來,看看張天成道:“賢侄啊!看來契丹人是沖着你們來的,你說怎麽辦”。
張天成倒是沒有隐瞞自己爲什麽會到這裏的原因,更加沒有想到在這裏能遇到契丹人,眼珠一轉道:“此事因某而起,某現在就離開這裏,想必契丹人也不會爲難阿布酋長的”。
阿布泰一樂,看着很光棍的張天成道:“恐怕現在你走不了了,北溝是通往白崖城的必經之路,契丹人不是針對我們的,但是卻殺了我們的人,賢侄難道不想幫某,就想一走了之嗎”。
張天成見阿布泰并沒有出賣自己的意思,便說道:“某願意跟阿布酋長共進退,不過現在需要把這個消息通知白崖城,讓他們早做準備”。
阿布泰搖搖頭道:“就這些契丹人,還用不到别人幫忙,本族中的勇士就能把這些土狼全部消滅”
“願意聽候阿布酋長的調遣”
張天成知道阿布泰手下有千八百名勇士,現在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作戰,天時、地利、人和都占了,那有不勝的道理。張天成抱拳道:“阿布酋長,契丹人是想偷襲白崖城後方,不如我們将計就計,在北溝打契丹人一個措手不及”。
靺鞨人長期生活在深山老林裏,面對面打陣地戰,恐怕不是契丹人的對手,要是在叢林裏打遊擊戰,靺鞨人還真不會含糊。阿布泰大手一揮道:“通知周圍部落裏的山民,馬上到部落中集合,那些契丹人敢殺某的山民,某要讓他們一個也不能活着走出大山”。
很快一支兩千多人的隊伍便集合起來,在阿布泰和王保康的帶領下,悄悄的摸到了契丹人的兩側,在北溝中埋伏下來。
孫旭義率領着這支偷襲白崖城的契丹隊伍,行走在關門山的北溝之中,心裏總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随着孫旭義越往北溝裏走,越來越強烈,孫旭義不想偷襲白崖城後方,感覺這個計劃實在不靠譜,可是被兄長孫信仁逼着沒有辦法,隻好硬着頭皮率兵偷襲。
北溝一邊是刀劈斧鑿的岩壁,另一邊是平緩的山坡,一條狹長蜿蜒的小道,彎彎曲曲不知道通向何方。本來孫旭義想多抓幾個靺鞨人帶路,誰知剛一講讓他們帶自己去白崖城,那些靺鞨人便一哄而散,隐秘到山嶺之中。孫旭義一怒之下殺了幾個靺鞨人,才讓幾個靺鞨人乖乖就範,表示願意帶領自己去白崖城。
北風呼嘯着從山口吹過來,在山溝中與地形發生摩擦,發生呼呼的聲音,好像有無數的野獸正蹬在某一個角落,靜靜的看着到手的獵物。
孫旭義緊了緊皮襖,好讓自己暖和一些,呼嘯的北風将一朵朵雪花吹進衣服的縫隙中,帶走本已經不多的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