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李烨讓蓬萊縣令狄慶江将蓬萊縣城内的十三家最大的糧商請到府衙中喝茶,十三家糧商當然知道李烨請自己到府中喝茶要做什麽,懷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進府衙中。
“各位,今天某請各位到府中來,想必各位都清楚某的用意,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如今登州各地都有不少的流民,這些食不果腹的流民每天都掙紮在死亡的邊緣,隻要給他們提供一些米糧,他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你們也不會希望他們因爲饑餓拿起武器造反吧,今天某請大家來就是想請各位伸出援助之手,幫助他們一把,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意見”,李烨說道。
一旁的狄慶江也說道:“李刺史剛來登州不久,便組織流民開荒耕種,糧食種下去也不會一天長出來,某與李刺史商量後,決定向各位糧商借糧,等到夏糧收獲後,再加百分之十還給各位糧商,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李烨可不會讓糧商無償拿出手中的糧食,畢竟這些糧商的糧食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李烨當然不會用行政、暴力手段從糧商口中奪糧。平等不是對自己說的,同樣也要針對别人,隻有尊重别人的權利,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在座的糧商一愣,原以爲李烨會用強硬的手段強迫自己交出隐藏的糧食,沒有想到李烨竟然是在跟自己商量,而且是用借的還有一定的利息。
李烨并沒有打擾糧商的交頭接耳,接着道:“某知道現在登州的糧食價格已經上漲了五倍之多,可這些都是不義之财,拿在手裏會燙傷自己,合理的利潤才能赢得百姓和官府的尊重,如果各位糧商覺得吃虧了,某和狄明府可以用食鹽換取你們手中的存糧,這樣怎麽樣”。
現在擺在糧商面前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把糧食借給官府,夏收之後加百分之十還給糧商,另一條是用糧食換食鹽,這可是不小的誘惑,就不知道糧食願不願意了。
“李刺史,你說用食鹽換糧食,怎麽換法”,一個糧食問道。
“現在登州的食鹽的價格是每斤一百三十文,一石就是十三缗,十石糧食換一石粗鹽,或者六十石糧食換一石精鹽,你們可以拿着這些食鹽販賣到其他地方,某可以爲你們開據通關文書,不知這樣辦法這麽樣”,李烨說道。
這已經是李烨能提出的最優惠的條件了,唐末的食鹽已經賣到三百錢一斤,是李烨買食鹽價格的三倍,李烨之所以降價給登州的糧商,不過就是想得到登州糧商的支持。“各位可以想一想,死亡和生存隻存在你們一念之間,某不想出現農民的暴動,這對大家都沒有什麽好處”,李烨希望通過合作,換取登州糧商的支持。
登州糧商可不會按照李烨的價格算賬,現在登州的糧商價格已經上升到三四缗一石,跟食鹽的價格相當,現在李烨想用一石食鹽換自己手中十石糧食,“做夢吧”,糧商都低頭不語,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本賬,誰願意把到嘴的利潤吐出來。
見糧商一個個都不說話,狄慶江有些着急了,“這麽你們都不願意嗎?救濟百姓是朝廷的大事,你們都是大唐的子民,難道都不願意伸出手救救登州的流民嗎”,現在狄慶江跟李烨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登州有什麽事情,首先倒黴的是狄慶江。
更重要的是,李烨向朝廷奏請升任狄慶江爲登州别駕,這讓狄慶江欣喜若狂,狄慶江做夢都沒有想到李烨會推薦自己。狄慶江又氣又恨,這些糧商真不識擡舉,要是以狄慶江的性格随便找一個理由抓幾個糧食出來,看其他的糧商還老不老實。
“李刺史、狄明府,我們手中真的是沒有糧食了,這幾年的收成都不好,糧食價格一漲再漲,我們都快虧死了,手中那還有什麽糧食啊”,一個糧商委屈道。
李烨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些糧商真是棺材裏伸手---死要錢,不見棺材不落淚,“各位既然還沒有考慮好,那就回去慢慢考慮一下,考慮清楚了來府衙找某和狄明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希望各位能放棄眼前的利益,與登州共渡難關。某已經頒下禁令,糧食一粒都不可以離開登州境内,隻許進不許去,違者全部沒收”,李烨知道這些糧商是不會甘心的,先敲打一下這些糧商。
“啊”,糧商一愣,李烨這手太毒了,不許糧商流出登州,那就是說手中的糧食隻能在登州境内販賣,糧商怎麽不擔心官府翻臉不認人,從自己手中搶奪糧食,可是剛才已經說了自己手中沒有糧食,總不能再改口說自己又有糧食了。
見十三位糧商離開府衙,狄慶江惡狠狠的道:“李刺史,這些糧食不識擡舉,不如随便安置一個罪名,抓一兩個糧商出來,看他們還老不老實”。
李烨擺了擺手道:“也不用随便安置什麽罪名,這些糧商一個個偷稅漏稅,罪證确鑿,這是三年來這些糧商應繳的稅款,三天後,如果這些糧商還是不願意與我們合作,狄明府就按照上面數額進行征收,如果這些糧商敢抗拒不交,就打入大牢,沒收家産充當稅款”。
狄慶江沒有想到李烨比自己還狠,不僅早準備好了這些糧商的罪證,而且已經準備對這些糧商下重手,并且還堵住了這些糧商向外運輸糧食的通道,看來刁朗栽倒李烨的手下一點都不冤枉,慶幸自己沒有在一棵樹上吊死,及時的抱住了李烨這條新的大腿。
狄慶江拿着李烨遞過來的名單,看了一眼道:“這些糧商要是交齊了稅款怎麽辦”,現在刁朗倒台了,并不意味着糧商就怕了李烨,現在登州無糧,要是糧商不把糧食交出來怎麽辦。
李烨淡淡的一笑道:“某已經從外面運糧過來了,這幾天就在登州買糧,看這些糧商能撐多久”。
狄慶江暗暗吃驚,李烨的計劃一環扣一環,不知道李烨下一步還會做什麽,“李刺史,現在登州糧食缺口達到十萬石,到夏糧收購季節還有兩個多月,從外面運糧能來得及嗎”,狄慶江問道。
李烨眉頭緊鎖道:“難啊!現在各地的糧食都飛漲,一時之間很難籌集到十萬石糧食,某已經派人到外地購買糧食了”。現在蓬萊縣有百姓十萬人,每天消耗的糧食就有一千石,十萬石糧食也隻夠維持到夏糧以後。
現在其他州縣一石大米價格爲兩缗,十萬石糧食就是二十萬缗,狄慶江真的不知道李烨到哪裏能籌到這麽多錢。狄慶江離開李烨的府衙,回到自己的家中,見自己的親家程仁義正在家中等着自己,便問道:“程翁,你怎麽來了,可是有什麽事情”。
程仁義不僅是狄慶江的兒女親家,同時也是登州的糧商,在李烨的府衙中狄慶江不好講。“狄明府,李刺史到底想怎麽樣,現在登州的糧食價格這麽高,用十石糧換一石鹽,怎麽能行呢?要不你問問李刺史,能不能再提一提價格”,程仁義有些動心了,所以偷偷跑到狄慶江家來問問情況。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其他糧商的意思”,狄慶江反問道。
“這是某的意思,其他的糧商當然不會同意李刺史這個價格,我們不是親家嗎?某也不想讓你爲難不是”,程仁義笑眯眯的說道。
狄慶江鼻子裏哼了一聲道:“你們以爲李刺史就拿你沒有辦法了,你看看這是什麽”,狄慶江把李烨交給自己的欠稅名單遞給程仁義,“李刺史早就準備對你們下手了,你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現在李刺史已經從外地購買糧食準備運到登州,糧食的價格很快就會回落,某勸你一句還是盡快跟李刺史合作,否則某也保不了你”。
程仁義拿着欠稅名單一看,吓的出了一身冷汗,三年一共欠繳賦稅五百六十七缗,自己早就忘記還要交稅了。“這……”,讓程仁義交稅比殺了自己還疼,“狄明府,這稅哪有這麽多,況且某已經多年沒有交稅了,一下子那裏能拿出這麽多的錢”,程仁義哭窮道。
狄慶江冷笑道:“不想交可以,李刺史已經把大牢打掃幹淨了,就等着你們住了,某勸你還是回去把錢準備好,否則某也保不住你”。
交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自從狄慶江和程仁義結爲親家以後,就沒有交過什麽稅,現在一下子要拿出這麽多錢,程仁義真有些肉疼。“狄明府,李刺史說沒有說過,怎麽度過這次糧荒”,程仁義依然不死心道。程仁義想從狄慶江口中打探一些消息,也好早做對應,不管怎麽樣讓自己交糧那是萬萬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