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弓沒有回頭箭?’
伍陸軍歎了口氣,而後坐直了身體,拿起了手機。
路振宇肩頭一松,在心裏松了口氣。
還是聽勸的。
不過就在他點燃煙,準備旁聽伍陸軍怎麽和智柳神吹的時候,突然變故叢生。
伍陸軍直接扣下了手機電池,将手機扔在了一邊,而後嚴肅的看着他,
“老路,趕緊的,把幻想付過來的錢全部付出去買原料,一分都不要留,讓智柳那老王八蛋沒法開口。”
路振宇聞言也不遲疑,立刻當着伍陸軍的面安排人辦理。
沒法子,他隻是職業經理人,老闆說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反正企業是伍陸軍自己的,又不是他的。
等他挂掉電話後,伍陸軍一邊等着資金支付流程,一邊卻悠悠的開了口。
“老路,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是傻缺?”
伍陸軍卻扔過去一支煙,“不好意思,老路,我現在不是誇你,我是想說,你這一輩子,也就是個總經理的命了。因爲你的眼光不夠。”
不過……
說實話,無論是華國還是全世界,絕大部分老闆掙得,其實還沒職業經理人掙的多。
他歎了口氣,“這個時候,我幫智柳的意義在哪呢?”
他一年在伍陸軍這裏掙上千萬,而且還是旱澇保收的,比起很多老闆的日子都滋潤的多。
他笑着瞥了一眼路振宇,“行業第一的位置,很快就會易主了,所以,我何必再去站失敗者那方呢?”
肯定大。
但是,壓力卻又很小。
路振宇聞言頓時哭笑不得。
伍陸軍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這也是沒法子的,職業經理人的存在,是因爲企業主自身的能力不足以領導企業繼續擴大,需要職業經理人來延伸他們的管理半徑。
“老路啊,你沒看明白,華國IT行業這個天,要變了。”
甚至還有至少有30%的企業主是虧損狀态。
是普通員工無法想象的大。
伍陸軍嘿嘿的笑着,手指點了點他,“你啊,長于執行,執行力很強,管經營是把好手,事情交到你手裏,我很放心,隻管等結果就是了。”
當慣了職業經理人,屁大爺才會去做企業主。
路振宇趕緊擺手,解釋着,“我隻是沒法理解,畢竟智柳那邊已經釋放了善意。”
畢竟,這不是他的身家性命。
他晚上睡得着覺。
在路振宇的呆愣中,伍陸軍搖了搖頭,又重新癱了下去,望着落地窗外面的天空,喃喃說着,
路振宇慌忙謙虛着,“都是董事長領導有方。”
身爲高管,壓力大不大?
路振宇嘴裏糯了糯,還是不解的問道,“可是,我們也把卿雲給得罪死了啊。”
現在這麽玩,不是兩頭不讨好的?
伍陸軍搖了搖頭,“老路,我不想講什麽‘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的話。”
說到這裏,他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俯視着自己的産業園。
半響,他輕輕的開了口,“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我們再無可能進入商務機市場了。”
說罷,他轉身過來,無奈的看着路振宇,“老路,這個市場的玩法變了。軟件加硬件将會成爲主流,未來,我們要想活下去,隻能走差異化的道路。”
走到路振宇的身邊,伍陸軍拍了拍路振宇的肩膀,“從今天炎黃的招待會你應該能看的出來,卿雲走的路,和我們不一樣,他是軟件硬件兩條腿一起在走路。
而我們,不管是我們,還是幻想集團,還是以前這個市場的玩家,大家其實都是一個邏輯,就是成本管控模式下的攢機策略。
都是在根據供應商提供的零配件,在搭積木,最後看誰搭配出來的機器配置合理,伱要說有什麽品牌忠誠度之類的,純屬放屁。
所以,其實大家都是在同質化競争,拼到最後,就是‘價格才是硬道理’,因爲沒有自己的技術,沒有核心競争力。”
伍陸軍苦笑了一下,“我們興天下算好的了,我們至少有自研闆卡的能力,但是這個市場,被幻想這種真正的價格屠夫給帶壞了邏輯。
逼的我們本來可以獲得超額利潤的自研闆卡,其空間隻能去維持我們的低價策略。”
他指了指辦公桌上幻想集團的配置單,“你看看,爲了打壓炎黃集團這種市場新軍,爲了維持自己的寡頭地位,智柳居然可以做出殺敵一千自損三千的事情來。
也就是因爲幻想集團是國企,他還有先發優勢,憑借龐大的體量和國資的兜底,他可以這麽做。”
說到這裏,伍陸軍臉上全是嘲諷的意味,“隻能說,智柳這次是踢到鐵闆上了。
你看,稅控機,我們也是今天專管員打電話才知道有這麽個玩意兒,我們的上遊我剛剛打電話,也是如此。
很明顯,秦天川那女婿從一開始就在設計他,無論是手段,還是格局眼界,卿雲完爆了智柳。”
路振宇揉着太陽穴覺得有些頭疼,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董事長,您是說……以卿雲的格局……”
伍陸軍聳了聳肩膀,歎了口氣,“以他的格局,他看我們如同蝼蟻。”
路振宇聞言直呆呆的望着眼前這個男人。
他覺得,以伍陸軍那神經分裂的性格……
不太像是能夠釋然這種地位的樣子啊。
伍陸軍見狀卻笑了,一邊在自己的電腦上點着資金審批的複核U盾,一邊說着,
“卿雲,他是在用技術、設計走中端、高端路線,這種行業的霸主,看不上低端的,所以他坐到那個位置,隻要我們的産品和他形成差異,他也不會搭理我們。
我們的體量是不一樣的,一個一萬六千多人的大集團,容不得他去做微利的生意。
龍有龍路,蛇有蛇道,以後就是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
路振宇聽懂了。
不過瞬間也是哭笑不得。
因爲神舟電腦的價格足夠低,低到卿雲懶得來掙這個錢。
想通了這一點,路振宇不由得也是直搖頭,“說實話,董事長,按照今天新聞招待會的說法,我們可以推斷,卿雲手裏面至少有大概5萬到10萬張FX5600的顯卡,這也是一兩個億了。
爲了讓幻想集團入局,他把這一兩個億拿來打水漂,當做誘敵深入的籌碼?”
伍陸軍白了他一眼,“這有啥不能理解的,如果一戰能讓幻想隻剩半口氣,一兩個億對他那種富哥算個屁。當年他那便宜嶽父四兄弟和正大集團開戰,一共燒沒了幾十個億都沒帶眨眼的。
别想了,這是降維打擊,不是我們這個行業原本的邏輯。”
說到這裏,他也是無奈的歎了口氣,“說到底,IT行業也是歸屬于半導體産業的,這個産業的本質是資本密集型。
以前幻想對我們是降維打擊,現在也該輪到他們被降維打擊了。”
回到座位上,伍陸軍目光灼灼的望着路振宇,“所以,幻想這筆錢,老子吃定了!
反正以後他也拿我沒辦法。
而卿雲那邊……得罪了就得罪了,隻要我們一天不進入商務機市場,他就永遠拿我們沒辦法。
打價格戰,會讓他那高高在上的炎黃品牌形象受損的,不用擔心。”
伍陸軍又點燃一根煙,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老子又沒打算做百年老店的,管那麽多做什麽?
說的不好聽點,老路,等哪天你我六七十歲了,沒這個精力了,如果子女不成器接不了班,我直接套現走人完事。”
話音剛落,銀行的熱線确認便打了過來。
路振宇琢磨琢磨也确實是這道理。
要說掙錢,按照現在公司的淨資産,伍陸軍也有十來個億的身家,足以逍遙一輩子了。
智柳罵罵咧咧的将手機扔在了桌子上,而後一臉無奈的望着郭偉,
“我打了幾次,伍陸軍不接電話,最後……他應該是直接拔了電池。
這樣,開完會我親自去一趟鵬城。”
郭偉聞言擺了擺手,“算了!老師,别折騰了!我要是伍陸軍,我等會兒就給您把電話回過來,說爲了配合我們拿貨的時間進度一直在忙,剛剛錢已經買原材料了。
這種羅圈架打不完的,也浪費時間。”
李勤見狀也趕緊出聲岔開了話題,“小偉,現在該怎麽辦?怎麽才能把這70萬台給停下來?”
李勤岔開話題是因爲興天下顯卡的事情也實在是太打臉了,越說下去就越覺得昨晚自己等人的表現如同智障。
特别是楊志遠那吼着追加幾倍違約金的作爲,此時看來,就像是生怕幻想死得不夠快一般。
但,這偏偏是自己那位老搭檔默許的,而且自己等人幾個小時前才誇獎過這種做法……
郭偉聽罷搖了搖頭,“勤大爺,停不下來了,這就是一把收不回來的飛刀。”
衆人聞言,齊齊的在心裏歎了口氣。
其實他們心裏面也清楚,昨晚的操作,大家根本就沒想過要收刀的,生怕出手的不夠快,不夠果斷。
隻不過以往郭偉的表現,讓他們心裏有種奢望,認爲隻要郭偉還沒說不行,這事就有救。
不過現在看來,确實是神仙難救了。
而那邊的智柳,一雙魚泡眼裏卻精光一閃,“飛刀?小偉,你的意思是,這70萬台就不管了?”
郭偉點了點頭,“老師,所謂飛刀,飛出去,就隻是看個結果,過程就不用管了。”
他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而後緩緩的說着,“我們現在的境地,就像是被敵人逼進了一個死胡同,擺在我們面前的,隻有一堵南牆。
要麽撞過去、翻過去、爬過去,過去完事,要麽束手就擒。”
智柳聽明白了,開口問道,“怎麽過去?”
郭偉豎起了手指,“各位,就算是八方來敵,也隻是八個小喽啰而已,我們現在别理外面的風雨,我們先看我們自己。
不管怎麽說,目前擺在我們面前的情況就是,黃牛黨這事已經解決了,那八個廠家同時開始玩價格戰,事實上卻是分擔了我們壓力。
所以,從現在開始,黃牛一定會想辦法抛貨,他們不可能把電腦給砸在手裏,最終拿到貨的是實際消費者。”
說到這裏,郭偉雙手一攤,“所以,至少這30萬台,我們的市占率并沒有丢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