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上午9點。
距離幻想的産品發布會的正式召開，還有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
早早的坐在展覽中心休息室裏的智柳，此時正在閉目養神。
他在慢慢的平複着心情，準備着待會的演講。
主要的産品介紹什麽的，還是楊志遠這個總經理去發布。
而他作爲董事長出席發布會，隻是體現對新品的重視而已。
其實這種場面話，對他來說，已經是完全不動腦子可以直接張口就來的。
隻是他此刻需要用一點思考來讓自己的腦子充實起來，盡量的不再去想昨晚發生的事情。
太鬧心了！
減弱力度，取決于炎黃集團科技力量的增加速度。
這一切，和他沒一毛錢的關系，卻又确實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唯一讓他感到無可奈何的是，他原本心裏還抱着一點可以一戰擊退炎黃集團的僥幸，被徹底破滅了。
反正智柳覺得他是看不到一點光亮的，更多的是暴風雪下的極夜。
人之常情，通常也就是意味着這不一定是正确的。
他的消息，遠比普通人從新聞聯播中得到的細節要多得太多。
和他有什麽關系？！
智柳很清楚，卿雲走這條路，會意味着什麽。
國家也在這個行業裏耗費了上千億的資金了，可實際呢？
‘舉步維艱’都是一種恭維。
這代表着，炎黃集團是準備在這個行業裏深耕的。
‘自主可控’真的那麽容易嗎？
坦率的說，昨晚的新聞聯播内容什麽的，對幻想和炎黃之間的商戰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
且，以往那種對幻想集團這面‘民族企業’旗幟的支持，将不可避免的會減弱。
沒法子，一個是做來料加工的可有可無，一個是立志走國産化替代的自主可控，該怎麽選，一目了然。
而此刻一個愣頭青站了出來，把口号喊得震天響，集合着民間的資本力量，說要燃起一把星星之火來。
那是炎黃集團那個叫卿雲的小王八犢子，和華亭交大之間的恩怨情仇。
也是人之常情。
智柳突然間有些想笑。
什麽‘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什麽‘炎黃集團和華亭交大在産學研道路上進行了戰略合作’……
每年一個億的科研贊助、雙方共建工科實驗室、組建集成電路學院……
這是和他的幻想集團，完全不同的道路。
這是不是‘時無英雄竟讓豎子成名’！
這條路如果真的好走的話……
他這位被人尊稱爲‘商道教父’的IT第一人，爲什麽不去走？
太難了。
這個行業的發展，不是靠砸錢就可以解決的。
他和老黎哪裏是‘技工貿’、‘貿工技’的争端！
他一個廠長負責制下的一把手，和公司的總工程師争？
不是掉價嗎？
他又不是什麽純粹的情懷主義者，會堅持一個信仰的不動搖。
在商業場上，信仰算個屁！
實際情況是哪條路能走通，他就會選哪條路。
事實是不顧基本事實的‘技工貿’，在那個特定的年代下，根本不可能把路走通！
沒有市場來疊代産品，沒有産品的代際反哺，當初幻想集團那點家當，是根本燒不起那個錢的。
産品研發出來了沒人用，這是鐵定的結局。
難道要像華清那位搞出了光刻機的徐老爺子最後産品無人問津，隻能含恨改行去做光盤嗎？
徐老爺子能去做光盤，那原本跟他十來年的團隊呢？
個個窮困潦倒，甚至有人連工作都找不到，最後隻能接受泥炕、嘉能、飛思卡爾、摩托諾拉這些巨頭的邀請出國。
就是這麽諷刺。
因爲國内，沒有他們這群人員的就業環境，沒人研發光刻機了，這群人能怎麽辦？
等着餓死？
這一點，智柳自問對得起良心，對得起國資，更對得起幻想集團上上下下的員工。
于公，他至少讓華國人不再向90年代初一樣，買一台電腦需要400個月的工資。
于私，他解決了當初計算所那千把号人的吃飯問題。
所以，他和老黎去争路線問題的根本原因在哪？
是在全球産業鏈體系下，華國有沒有突圍的可能性。
在這個以阿美莉卡爲鏈主的全球合作體系下，每個國家都是有着自己清晰的定位的。
逆潮流而動，這不是商業的邏輯。
智柳不由自主的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是了，那些口号，那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活，愛誰誰的！
……
幻想集團的産品發布會現場，人頭攢動，氣氛熱烈。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現場的各位媒體朋友們，大家上午好，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參加‘狹路相逢，誰與争鋒’——2003年幻想電腦秋季新品發布會！
首先請允許我向各位家燒一下本次發布會的嘉賓，中關村産業聯盟産業發展處處長趙宏偉先生，到場的還有多位合作夥伴，因特爾公司大中華區區域總部、賽迪顧問股份有限公司、京東方電子集團電子器械總部、長城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歡迎你們的光臨，今天到場的還有幻想集團的領導……”
看着鑫浪網的文字直播，雲帝撇了撇嘴，心裏暗罵着一群土鼈。
就這？
産品發布會？
還在線人數10萬人？
這是有多沒見過世面！
在他這個重生者的眼裏，比起後世脫口秀節目一般的産品發布會來說，此時的國内産品發布會顯得土味十足，尬的一匹。
且無效之極！
全程就是感謝領導，感謝到場嘉賓，感謝合作夥伴，反正就是在台上對着記者大吹特吹，對着渠道商大談特談，而産品的實際使用者用戶，是一點兒也不提及的。
雖然後世的發布會，各個廠家也都是自說自話的，各有其鮮明的風格，比如蘋果講用戶體驗，華唯講技術，榮耀講華唯，三桑講外觀，OPPO講拍照，VIVO講音質，小米講雷式對比法，錘子講相聲……
但是，毫無例外，他們都是在對着實實在在的消費者在講。
卿雲搖了搖頭，也很無奈。
這是世紀初這個時代的縮影，也是這個時代所有廠家的悲哀。
各行各業，各家各戶，在這個年代裏，和用戶之間始終都是隔着一個叫做‘渠道’的惡心玩意兒。
在互聯網和手機還是稀奇事、整個社會所有行業的生意，基本都是由渠道商們組織成的一張分銷網絡完成的。
行業之間信息交換和貿易，更多的是依靠線下面對面的交流。
所以，能夠聚集合作對象、高效傳達品牌信息且契合華國式人情社會習慣的發布會形式，在行業的向前發展中越演越烈，甚至不少的行業到了2020年之前都依然如此。
這是渠道爲王的時代。
物流的不暢、信息的不暢，在地大物博的華國，依賴渠道将産品送達到終端，是絕大部分企業必然的選擇。
所以，不把渠道給伺候好了，你産品再好也沒用，消費者根本見不到你的産品。
所以，在這個年頭裏，一個品牌一年到頭，逛逛大大小小的代理商會議就可以達到七八次，還有動銷會、新品發布會、戰略發布會、品牌盛典之類的，太多了。
在這個年代裏，‘伺候’渠道上門吃好喝好玩好，也是品牌們的基本功。
發布會也往往伴随抽獎環節，奔馳寶馬屢見不鮮。
甚至經常有某品牌組下整艘豪華遊輪，開到公海上拉出老虎機玩遊戲這樣匪夷所思的傳聞。
甚至品牌方得罪了渠道，還隻能擺酒認錯，乞求大佬的原諒。
這就是那個渠道瘋狂時代的一個側影。
而正是這個側影，讓國内的企業家瘋狂的去做平台，做商業模式的創新，而非專注産品。
因爲在他們的觀念裏，制造業能賺幾個錢的？
望着文字直播間裏傳出來的‘恭喜來自甯古塔的趙總喜提奔馳S600一輛’時，卿雲嘴角翹的更高了。
不是他太厲害，而是這個時代，讓他有了降維打擊的空間。
有些規矩，要是一開始沒豎起來，後面要想改，太難了。
不過，這是後話。
點燃一支煙，鍵盤放在手上，切換一個小号，他便在天之涯論壇上開了一個話題。
‘如何看待面對消費者市場的産品發布會上卻沒有消費者的諷刺現實？’
發布後，卿雲便安排了宣傳部網絡組進行跟蹤造勢。
至于網絡組在哪？
目前在錦城，以後會在他的家鄉安嶽。
因爲，卿雲發現，他村裏的那群毛孩子，除了少數幾個培養之後能大用外，其他的不願意進廠走上流水線的人，貌似幹這個最合适。
在網上和人吵架什麽的，他們很擅長，也愛幹。
而後他們那群中專技校的同學們，也紛紛加入其中，倒是在家門口實現了就業，皆大歡喜的事情。
提前數年，搞出專業的水軍，多多少少有點欺負老同志的感覺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