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樸集團最年輕的副總郭敬,最近兩個月的日子過得很是糟心。
董事長心血來潮帶着夫人微服私訪,卻被他自己管轄範圍内的員工給言語擠兌打臉。
董事長夫人陳婉當時隻說了一句‘開了’。
但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在他所分管的貿易集群裏掀起了腥風血雨。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無數愛體察上意或者别有用心的人,對着郭敬出了手。
誰叫他是最年輕的副總呢?
年輕人嘛,辦事不牢,是該被教訓教訓。
一時之間,郭敬這副總的位置都岌岌可危起來。
……
“郭小安!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個單詞,背了一個小時都背不到!你要氣死你媽是不是!”
張秋月拿着衣服架子,對着四年級的兒子劈頭蓋臉的砸去。
一邊砸,一邊哭着,“老娘怎麽生出你這麽一個弱智出來!四年級,英語50多分!說!伱怎麽考的!”
張秋月一想起剛剛兒子帶回來的英語單元考試卷子,就悲從中來。
她是西财本科畢業,她老公郭敬更是成電科畢業的碩士,985的爹211的媽居然生出個這麽個英語不及格的學渣出來!
孩子學習差就算了,老公最近脾氣也差。
回到家裏郭敬雖不至于說對她打罵,但是這兩個月總是黑着臉。
她知道他工作上有難處,但有難處的人多了去了,把辦公室裏受的氣帶回來發算什麽!
在銀行上班的她還一肚子的氣呢!
别看‘郭總夫人’的名号好聽,可解決不了一分錢的存款任務!
那些同事都背地裏笑話她,說指不定他老公是不是在外面有小三了。
不然怎麽自己老婆每個月存款考核都墊底。
在她們看來,厚樸集團在她們銀行随便開個戶,存個一兩千萬過來,這種事一個副總完全可以做到。
又不貪又不搶的,手下那麽多子公司,公司存款擺哪兒不是擺?
真的是白瞎了一個副總的名頭!
張秋月越想越氣,郭敬雖然升遷的很快,但他腦子裏壓根兒就沒這根弦!
就跟眼前的這個學渣兒子一樣!
郭小安幾次想要說話,但都找不到空,隻能委屈巴巴的護着自己的頭,都不敢吭聲。
書房門從外面打開了,郭敬見狀趕緊跑過來護着自己的崽,怒道,“怎麽又打孩子!”
張秋月氣呼呼的将英語卷子拍在他面前,
“你這個當爹的自己看!這是他的單元測試卷,你自己看看考多少分!
郭敬,我給你說,你的兒以後你自己去開家長座談會!
今天我去接他,英語姚老師把我拉着說了半個小時!”
郭敬無奈的笑笑,“至于不?英語在小學又不是主科。
小學階段的英語,就是一個讓孩子感知的過程。
上了初中再說嘛,現在費那麽個勁兒幹什麽啊!”
一邊說着,郭敬一邊打開了卷子。
待看清楚卷子上的分數後,郭敬的臉色都變了。
他哆嗦着嘴唇,怒氣沖沖的搶過張秋月手裏的衣架,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
“50多分?格都沒及!說!怎麽考的!你今天說不出個一二三來,老子把你腿給打斷!”
終于逮住說話機會的郭小安,哇哇大哭着,“這張卷子又沒考聽力,滿分就是70分!”
張秋月一聽,愣了,趕緊拿起卷子仔細看看後,頓時臉上一紅。
不過瞬間她便怒吼着,“那你丢的十來分跑哪去了!”
郭小安哭得更大聲了,“判斷題,這次是打T、F,我以爲還是以前一樣打勾勾叉叉,那裏丢了12分,不丢我是滿分!”
說罷,他繼續抽泣的控訴着他媽,“姚老師告狀是告的我粗心馬虎,我承認确實沒看清楚就做題。
但你們都不認真看卷子的嗎!隻看分數!有你們這麽當爸媽的啊!”
張秋月臉更紅了,兒子的控訴貌似沒有任何問題。
郭敬卻皺着眉頭,臉上更黑了,一臉的譏諷,“馬虎?粗心?”
張秋月見他臉色不對,悄悄拉了拉兒子示意他不要頂嘴了。
郭小安也不傻,連滾帶爬的趕緊躲在他媽的身後。
他知道,他媽雖然打他打的多,可都不重,而他爸郭敬不怎麽揍他,但每次要揍就是往死裏揍。
這種譏諷的神色,一般就是要爆發的前兆。
沉默越久,殺傷力越大。
知道他脾氣的張秋月也有些害怕了,趕緊伸出手護住孩子,擋住郭敬的視線,“老郭,有話好好說!”
盡管她和郭敬也算是少年夫妻,高中便在了一起,可是郭敬爬的太快了,讓她不自覺的在他面前低上一頭。
雖然在家裏,她平時也敢吼上幾句‘崂紫蜀道山’,但真有事,她還是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
哪知郭敬卻苦笑了起來,搖搖頭,索然無味的将衣服架子扔在書桌上,“你們都出來,我們聊聊。”
張秋月娘倆忐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後,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
郭敬點燃一支煙,看着自己的兒子,笑了笑,“爸爸給你講個今天在爸爸公司發生的故事。”
一聽是講故事,郭小安頓時來了興趣,連忙挪挪小闆凳靠得更近了些。
十歲的孩子,其實已經懂許多事了,至少察言觀色的技能已經點滿了,他很清楚他老子沒生氣了。
郭敬理了理思路,緩緩說着,“今天公司來了個實習生來給我當助理……”
張秋月趕緊一臉疑惑的模樣,“實習生?做你的助理?怕是來頭不小啊!”
這話,她半是捧場,半是驚詫。
就沒聽說過實習生去給一個集團副總做助理的事。
郭敬擺擺手,“他的身份我待會再說。今天這實習生是把我給吓着了。”
他抽了一口煙緩緩吐了出來,繼續說着,“這個實習生是一個孩子,才滿18歲的男娃娃。
我是真沒想到,就一個簡簡單單的倒水,這孩子能有這麽多心機來。
心思缜密的,讓我這種職場精英都害怕。”
張秋月不明就裏,一個18歲的孩子,才剛剛高考完吧,又能有什麽心機?
而且還把自家這個本就是年少有爲的老公給驚着了。
但她也沒有繼續發聲,耐心的聽着下文。
郭敬準備今天給兒子講透,細細的說着,
“今天上午人力資源部把他帶過來,一米八幾的個子,小夥子長得很帥氣。
爸爸呢,心裏對他的身份還是有了解的,也知道别人讓他到我這裏來是什麽意思。
就是了解公司的運作流程和體驗上班,所以爸爸給他安排些事務性的工作。
下午,我約了3撥客人。
第一撥兒,是小廖他們,就是你廖叔叔他們。
來我辦公室之後,我就跟他說,你去倒點水來。
要是你,兒子,你怎麽做?”
郭小安眨巴眨巴眼睛,“那就去倒水啊,哦,應該是泡茶對吧。”
郭敬笑着搖搖頭,“那孩子隻是去拿了幾瓶礦泉水進來。”
張秋月和郭小安都愣住了。
這算什麽?
郭敬見狀也不理睬,繼續講着,“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然後這孩子又進來拿了幾杯奶茶給我們。”
張秋月頓時懂了,“诶!這小孩挺會來事的啊!小廖他們年輕人就愛喝奶茶。”
見郭小安似懂非懂的模樣,郭敬也不強求兒子一定能聽懂。
小孩子,懂事了,又沒怎麽懂事,這種人情世故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教會。
但從小刻在他腦海裏,長大了,他遇見這種情況了,隻要想起來了,便知道該怎麽做。
郭敬點了點頭,“是啊,他還知道打個電話給奶茶店點個外賣。”
張秋月發現了細節,“你不是說他今天才來的嗎?他怎麽知道奶茶店電話?”
郭敬笑了起來,“對有心人來說并不困難,他的職位是我的助理,他上午就在總務部收集了這些。”
說罷他繼續講了起來,“小廖嘛,你也知道,我師弟,聊完正事後,我們又閑聊了一段時間。
時間長了,中間那小孩進來了兩次,問加不加水什麽的。
小廖他們拖了會兒堂,第二撥人就在外面等了我一會兒,他在外面也照顧得巴巴适适的。
第二撥人,我當時也同樣跟他說,你去幫我倒點水。”
“他又去拿礦泉水點奶茶了?”郭小安疑惑的問着。
郭敬搖了搖頭,“這小孩當時是泡好了幾杯茶,直接端進來了,一人給遞了一杯。
然後出去沒再管過,更沒進來加過水。”
“嗯?”郭小安奇了,“爸爸,上次家裏來客人,你還專門說過我這樣是不對的。”
郭敬笑了起來,“這撥人,是來求我辦事的。這個小孩在外面就打聽好了。所以,他這麽做是對的。”
張秋月有點駭然了,“這孩子隻有18歲?我覺得我們單位很多28歲的年輕人都沒這種眼力勁兒啊!”
郭敬扒拉一口煙,摁滅在了煙灰缸裏,“然後,直到當時第三撥客人快來的時候,他進來加了回水。
然後跟我說,‘郭總,李總他們馬上到了,您看要不彭哥和我去接他們一下?’”
郭小安懂了,“那個哥哥就是進來遞話是吧?”
郭敬滿意的看了兒子一眼,點了點頭,“是的,但以後見着了叫叔叔。”
特麽的,董事長的乘龍快婿,他才不敢以長輩自居。
郭小安懂事的應承下來,而後故作老成的說着,“意思就是說他爸你惹不起是吧?”
正在喝茶的郭敬差點沒被嗆死,一陣咳嗽後,又發現貌似兒子還真沒說錯。
他幹脆的挑明了那個年輕人的身份,“他是爸爸公司董事長的女婿,叫卿雲。”
郭小安還沒說什麽,張秋月聞言眼睛都瞪大了,失聲說道,“你不是說他才18歲嗎?”
郭敬聳了聳肩膀,“董事長的閨女也才18歲啊。”
“男朋友嘛!什麽女婿!”張秋月沒好氣的說道。
郭敬卻鄭重的搖了搖頭,“不,就是女婿。這個你别管。
記住了,以後集團家屬聚餐會的時候,可千萬别說錯了。”
張秋月聞言大駭,心裏本還有疑問,但見自家老公這麽說,也隻好咽回肚子裏,隻是眼睛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完全就是青春偶像劇的橋段啊。
按照自家老公董事長的财富匹配,這女婿,家裏怕不會是什麽華夏隐秘世家,或者幹脆就是什麽元老會長老之孫吧?
好刺激!
郭敬不理自家媳婦兒眼裏的八卦之魂,繼續講了起來,
“他這麽一說,第二撥那些客人也聽明白了。
一看我來人了,就趕緊說‘今兒也聊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落實,郭總我們随時聯系’,
我就安排小卿給送了出去,我在門口等第三撥客人。
我在等的時候,就聽見他和第二撥客人解釋‘這次不巧,招待不周’這樣的話。”
張秋月顧不上八卦了,“這恐怕是家裏長輩們的言傳身教吧?”
在她看來,這都不是懂人情世故了,而是人情練達的境界了。
她都做不到這點,甚至她們銀行辦公室主任來,也就這水平了。
郭敬沒搭這話,繼續說着,“第三撥客人是我們的重要客戶。
剛新換了大領導,然後上我們公司考察來,我約了好久才約上的。
然後這大領導到了我們公司後,我還是跟他說,你去倒點水來。
結果沒一陣功夫,他拿了一盒茶葉進來,然後特意說,
‘領導們,這是我們郭總自己藏的茶,今天特意囑咐我好幾次說一定不能忘了,等您們來了,一定要泡泡給您幾位嘗嘗!’
然後把茶給我放在當時那茶海上,自己就出去了。”
張秋月都聽傻了。
這些公子小姐些,也太可怕了吧!
就這待人處世的模樣,特麽的完全是人精啊!
郭小安也懵了,“爸,怎麽他對待每撥人态度都不一樣啊?
這是不是就是你們說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郭敬想了想,還是肯定了兒子的看法,“你要這麽理解倒也沒什麽錯。
但是爸爸給你講這個事的主要目的,是告訴你,心思要更缜密一些,做事要更仔細一些。”
見兒子稚嫩的小臉上一片茫然,他笑了笑,
“你看,這個小卿叔叔之所以能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是不是建立在他對這三撥人身份很清楚的基礎上的,否則他做不到的。”
郭小安哦了一聲,“是你告訴他的?”
郭敬搖了搖頭,“是他自己通過問别人以及我和這三撥人的對話裏,猜出來的。”
說罷,他繼續着話題,“當時他把茶拿來之後,我就開始給這幫領導泡茶。
泡功夫茶嘛,聊天,差不多給我一個小時吧,然後當時5點半了。
這個小卿叔叔就進來給爸爸說,
‘郭總,您說我是去旁邊那個飯店定點呢?還是說您們在公司食堂吃口便飯呢?’
當時,他這就是在給遞話嘛,我就看了當時客戶那大領導一眼。
我說,‘李總,要不咱過去吃一口?就邊上很近。’
那李總明顯當時也很猶豫。
這個時候小卿叔叔就在旁邊說了一句,
‘沒兩步,順着綠道走過去還可以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正好這幾天茉莉花開了。’
那李總一聽,來了興趣,就說那就走兩步吧。
後來到那邊飯桌上,小卿提前就安排好了飯菜,飯菜很合李總的口味,大家就又喝了點。
今天和李總聊得特别好,當場就拍闆加大我們貨的排量,直接翻了翻。
走的時候,李總的屬下才悄悄給我說,其實今晚李總還有其他接待的,是我們的競争對手。
但是我們厚樸的安排讓他覺得很舒适,所以幹脆把那邊推了。”
張秋月一聽,樂了,“這是好事啊。”
她知道,她老公最近真的太難了,拿下這麽一個大單,處境一定會好上很多。
郭敬苦笑了一下,“聽我說完。後面發生的事情,才讓我感到董事長這女婿心思缜密的恐怖。
下來我就問他,我說,我隻是告訴你就倒個水,
爲什麽三撥客人,你有定奶茶的,有給倒水的,有讓我泡功夫茶的,三撥人态度都不一樣,還挺會來事,你咋想的?
結果,他後面跟我說的話,真的讓我特别害怕。”
本還在爲他拿下大單而高興的張秋月,聽了這話也知道恐怕拿下單子事小,後面還有事。
于是她默不作聲的等待着下文。
此時,兒子郭小安卻插了一句,“爸爸你害怕什麽?
老師說過,面對害怕的東西,更要勇敢的去面對。”
郭敬對着兒子笑了笑,“嗯!你們老師講的沒錯,所以爸爸也在想該怎麽勇敢的去面對。”
說罷,他将郭小安支進了書房繼續寫作業。
人小鬼大的郭小安心裏也知道,爸媽估計有事要說,不如趁着這時間看會兒漫畫。
眼見書房門關好後,郭敬向着還一臉懵的張秋月解釋着,
“我看董事長的意思,估計這女婿……其實是太子爺!以後是會接他的班的。”
張秋月聞言不解的問着,“這不挺好的嗎?
太子爺一開始就到你手下來實習,說明董事長有讓你去輔佐太子爺的意思啊。
你怎麽還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郭敬搖了搖頭,“這種領導,太可怕了。
人心思缜密到這份上,完全屬于心理變态了。
做他下屬的,心裏絕對一點兒私心都不要有,否則怎麽被幹掉的都不知道。”
說罷他講起了吃完飯後的發生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