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到5月,大課間時站在樓上去看高一高二幼崽跳操的茶話會,在衆人眼裏也沒了意思。
坐在教室裏,卓浪一陣無聊,扯着馬克說着閑篇。
“也不知道老幺他們,現在在裏面是個什麽情況。”
馬克聞言,趕緊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卓浪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順着馬克的眼神示意方向看去,他頓時恍然大悟。
此刻正刷着題的秦缦缦,絕美的小臉上滿是清冷的氣息,無悲無喜。
卓浪有點後悔,剛剛的聲音有些大。
秦缦缦不可能沒聽見。
馬克也在心裏歎着氣,如果此時在裏面的是秦缦缦,那面對唐芊影,他們還好說一點。
畢竟三年的相處下來,芊影大人完全是哥們兒。
而秦缦缦這個才冒出來的弟妹,天生帶着一些疏離感,想安慰兩句都沒法開口。
就在他們準備轉過頭去的時候,秦缦缦卻忽然放下筆來,沖着兩人笑笑點了點頭。
在卓浪和馬克受寵若驚的表情下,她在教室裏轉了轉,分别敲了敲五個呼噜娃以及郭芮溪的桌子,示意他們跟她走。
衆人互相看了看,對秦缦缦的舉動都是一頭霧水,但也沒說什麽,跟着她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裏。
“缦缦,是有什麽事讓我們幫忙嗎?”幾人站定後,郭芮溪主動的開了口。
劉建宏等人也搗蒜般的點着頭,“弟妹,有事說一聲就好。”
昨天唐芊影沖出去的時候,這五人明裏暗裏遮擋視線幫了不少的忙。
此時,面對秦缦缦這個正宮弟妹,這五個呼噜娃都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秦缦缦聞言笑了笑,昨天的事情她看的很明白,也想得很透,怪不了誰。
畢竟,别人更熟一些。
“卿雲……他有個計劃,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秦缦缦也沒有廢話,簡單的說明了情況。
馬克等人聽的目瞪口呆。
他們完全沒想到,自家老幺現在就開始做起生意來了。
卿雲的商業計劃很簡單,她幾分鍾便說清楚了來龍去脈。
而且,更讓他們吃驚的是,按照秦缦缦的叙述,這本錢還是他自己炒期貨掙出來的。
這就有點小母牛倒立上樹了。
劉建宏撓了撓頭發,爲難的說道,“可是……弟妹,我們能做什麽呢,我們……我們對這個一竅不通啊。”
讀書,他們會。
做生意……
現在還不會。
秦缦缦嘴角一翹,“我記得他說過,高一暑假的時候,你們一起賣過報紙是吧?”
卓浪連忙插着話,“嗯,當時我們賣了二十天左右,每個人都賺了幾百塊。”
他大概明白秦缦缦的意思了。
不出他所料,秦缦缦聞言點了點頭,“我需要你們在5月20号和5月21号的傍晚,幫我守着那幾個地點。”
劉建宏在腦子裏厘清了思路後,開始重新确認着流程,“就是在‘520’、‘521’的當天,我們需要到錦城各大高校門口和春熙路各大電影院門口,去賣一批發卡。”
優等生都有這樣的習慣,在聽懂别人的話後,用自己的語言描述一遍,來印證自己是否真的弄懂了。
這樣做,給人一種很慎重的感覺。
“劉……大哥,不是賣,而是免費送。”
秦缦缦開口糾正着劉建宏的話,這是最核心的點。
“弟妹,是送發卡?不是賣發卡?我沒聽錯吧!”
劉建宏表示,他懵了。
秦缦缦點了點頭,而後笑着解釋道,
“是免費送,隻是她們需要付5元錢的押金,用完了當天将發卡還回來,我們退押金給她們。”
劉建宏聽懂了,但臉上的表情卻更懵了,“這個……缦缦,這生意伱不賺錢?”
5元錢的發卡,在2003年,說貴不貴,說便宜也并不便宜。
如果去商業街那邊買,應該算是很好的發卡了。
押5元錢,免費戴一天,然後還回來。
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好事?
說罷,他笑了,“弟妹,我雖然沒做過生意,但是你要真這麽玩,我敢肯定,如果是我,我一定會跑來占便宜的。”
在他看來,這哪是做生意啊,這簡直是做慈善。
彭昌旭和江旭東也表示,這完全是送羊毛給别人薅。
卓浪和馬克卻皺起了眉頭,他們想到了什麽,但腦子裏又有些亂。
衆人的表情,一一落在秦缦缦的眼裏。
有的時候,她也不得不佩服那個臭男人的眼光。
關于五個呼噜娃兄弟的使用,他是早有預案,現在看來,真的如他所料。
顯然,老大老二老三更适合做技術和執行層面的事情,而老四老五則具備一定商業頭腦。
但讓她有些驚喜的是郭芮溪的反應。
郭芮溪蹙着眉頭,不确定的問着,“缦缦,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對不對。
你和老幺其實是在賭‘回來還發卡’的人數小于‘沒有不還發卡’的人數?”
她這麽一說,卓浪和馬克頓時反應了過來,“弟妹,發卡成本是多少?”
秦缦缦先是肯定了郭芮溪的想法,而後将成本說了出來,
“是的,這其實就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無風險套利模型,成本大概在2-3元,具體的需要談。”
劉建宏皺着眉頭,他還是有點沒想通,
“弟妹,我不是擡杠哈,爲什麽‘回來還發卡’的人數會小于‘沒有回來還發卡’的人數呢?”
郭芮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如果是你,你還不還?”
劉建宏笑嘻嘻的說着,“肯定還啊!我能有幾個錢!”
郭芮溪聞言頓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還你妹還!老娘丢不起這個臉!”
她想到那樣的場景就覺得臉上臊得慌,自己戴了一天的發卡還回去,這也太丢人現眼了!
不理自己家那蠢貨,郭芮溪轉頭面向了秦缦缦,“你有沒有發卡的草圖,我想看看。”
秦缦缦将圖紙拿了出來,郭芮溪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成本2塊錢?缦缦,我覺得20塊錢都虧啊!”
眼前圖片展示的内容,說是發卡,倒還不如說是一頂公主冠。
當然,這是厚樸集團廣告策劃部畫的效果圖,自然美輪美奂。
秦缦缦笑着搖搖頭,“大概成本就是這個價,你看這裏用的都是‘水鑽’。”
“‘水鑽’不是鑽?”江旭東等人懵了圈。
郭芮溪從衣兜裏面掏出了一個發卡,指給他們看,“喏,這就是‘水鑽’,不值什麽錢。”
卓浪湊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而後直起了身體,“切……不就是有機玻璃嘛,還‘水鑽’!”
郭芮溪和秦缦缦無奈的對視了一眼。
這種事情,和男生是說不通的。
“那這些……是珍珠?”郭芮溪指着公主冠的頂上,不确定的問着。
秦缦缦點了點頭,“人工珍珠,不值錢的,也不用追求太好的光澤度。”
郭芮溪明白了,她也不糾結成本和定價的問題了。
這發卡的賣點,就是造型。
至于材料、工藝和質量,全看良心。
哪個女孩沒有個公主夢?
何況是在‘520’、‘521’這兩個具有特殊含義的一天。
當然,這兩天到底有什麽特殊含義,也是不得而知的。
在熱戀的人看來,每天都是特殊日子,在已婚的人看來,這就是商家的卑鄙手段。
至少在劉建宏這樣的‘未婚青年卻享受已婚人士待遇’的人看來,這老幺和老幺婆娘良心大大的壞!
見了這發卡,他也明白過來。
退?
退個毛線!
說不定還會讓自己多拿兩個!
郭芮溪歪着頭想了想,“缦缦,我敢确定,‘還回來的人’絕對不超過十分之一。”
卓浪飛快的心算着,然後瞪大了眼珠子,“如果這麽說的話,送出去兩萬個,退貨率10%,按照3元錢一個的成本,那麽利潤就是3.6萬,如果2元錢一個的成本,利潤就是5.4萬?”
秦缦缦聳了聳肩膀,“大差不差,你還得考慮人工成本。光靠我們幾個,是肯定完不成的,我們需要雇人來銷售。”
馬克大手一揮,“人工成本不算什麽,學生會多的是樂意參與實踐的學生。”
江旭東立刻跟他擡起了杠,“可是那兩天是工作日,我們學校的學生,頂天了也就晚上可以參與。”
馬克白了他一眼,“用大學生呗,我聽我姐說,她去發一天的傳單,廠家才給50元,如果沒發完,還要扣錢。”
劉建宏頓時瞪大了眼珠子,“大學生這麽不值錢?我記得你姐好像是蜀大的吧,怎麽想起去發傳單呢?”
卓浪聳了聳肩膀,“你以爲呢?掙實習經曆呗,不寒碜。你想想我們賣報紙的時候,辛苦20天,才賺了多少?”
馬克見他們明白過來,轉頭對着秦缦缦問道,“可是,缦缦,坦率地說哈,雖然賣發卡利潤率很高,但撐死了就幾萬塊錢的收益。
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很多很多,但對你和老幺來說,是不是有些太小打小鬧了?”
秦缦缦笑着搖搖頭,“其實很多了,而且,你們剛剛算錯了。數量不隻兩萬個。他的本金是12萬,如果按照3元錢一個的成本,就算按照全款預付的方式,我們的備貨量也是4萬個,而如果成本降到兩元一個,我們的備貨量是6萬個。”
“6萬個,哪有那麽多人買?”劉建宏頓時就急了。
秦缦缦拿出一個小本子翻開,“2002年,錦城市内,在校中學生、大學生人數45.63萬人,全市中心城區範圍内22-28歲人口206.31萬人。
而錦城作爲一個旅遊城市,2002年日均遊客數量超過50萬,市中心春熙路的日均人流量是65萬人,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市場,你們完全不用擔心賣不出去。
事實上,我們完全可以采用部分預付款的形式提貨,按照50%的預付比例,我們的備貨量是8-12萬個。”
“8萬個?退貨率10%,利潤21.6萬了?兩天?”卓浪眼睛冒着美刀的符号。
他在腦海裏飛速的計算着。
他爸作爲一個高級工程師,一年也就十來萬,這在2003年是完全的高收入家庭了。
但是,就這,他爸一年辛辛苦苦的畫圖審圖,掙的還沒老幺兩天掙的多。
而如果備貨量達到12萬個,銷售利潤就是32.4萬了。
其他幾人聽着也有些傻。
他們知道,雖然這個數字對秦缦缦來說,依然還是九牛一毛的樣子,但是老幺來說就不一樣了。
這第一桶金,來的也太容易了吧。
幾萬塊錢,也就開個小攤小店。
但幾十萬,這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而且,這還是卿雲的第一戰。
他們也不傻,卿雲之所以做這個,還是因爲本錢少的緣故。
這種幾倍幾倍的掙法,也許老幺要不了幾年,就至少身家上千萬了吧。
郭芮溪看了一眼秦缦缦,心裏搖了搖頭。
恐怕不止……
上千萬,可不夠娶她的。
上億?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行!
要不勸勸自家這蠢貨,還是去華亭!
秦缦缦見狀,眼睛裏的笑意更盛了,又補充了一句,“不是兩天,而是第一批,因爲錢是在我們銷售過程中不斷的回流的,我們可以随時提貨。
這種發卡,其實生産起來很容易的。
我讓厚樸集團主管商業零售業的副總幫我評估了一下,如果我們動作足夠快,事實上兩天送出去60萬個,是完全不成問題。
也就是說,利潤在百萬以上。”
說罷,她頓了頓,幹脆又抛出一個猛料,“實際上,他看重的還并不是這些利潤,而是後端環節。”
卿雲缺什麽?
在她看來,缺得就是人。
她爸起家,人力上面靠得是什麽?
四個親兄弟以及各自老婆形成的姻親作爲起家的班底。
盡管家族企業有着各式各樣的弊端,但是在初期的好處是不可諱言的。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組成企業的同一家族成員,尤其在創業初期彼此具有高度的認同感和一體感,容易産生高信任度和高忠誠度,形成穩定的心理契約,能夠相互信任、同舟共濟、患難與共,保證企業的順利發展。
家族成員之間特有的關系和相關的社會網絡資源,能夠以較低的成本迅速集聚人才,促使參與企業經營生産的家族成員全身心地投入,甚至可以不計報酬地艱苦創業,因而能夠在短時間内獲得競争優勢,較快地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
企業在初創階段的所有權與控制權合二爲一,管理的特點是創業者或家族成員在企業中占主導地位。這種治理模式幾乎沒有代理問題,因此避免了監督成本和管理費用。
而她這樣的富二代,人力上面更是不缺,有父代的人才積累,更有地位帶來的一呼百應。
她秦缦缦想要做事,至少一群同學會蜂擁而至,更别說階層内的合作夥伴了。
但卿雲不一樣,本質上是個孤兒的,無親無故,在起家的時候,這就是天然的劣勢。
所以,劉建宏這五個呼噜娃,在秦缦缦看來,就是至關重要的初期班底。
今天,她必須震住他們,才能讓他們更好的爲卿雲所用。
“後端環節?”衆人表示這一個個字的他們知道,組合到一起,不明白了。
秦缦缦心裏也是一陣郁悶,這事放一個多月前,她也聽不懂,還是卿雲掰碎了給她講明白的。
“是的,他最看重的,是那群‘退回來的人’。”
嘶!
衆人直接懵了圈。
就連卓浪、馬克這兩個有些經濟頭腦的人,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劉建宏猶豫了幾秒,虛心的問道,“弟妹,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哈,那群‘退回來的人’不是可以間接和‘沒有購買力’劃等号嗎?”
秦缦缦搖了搖頭,“他們不是沒有購買力,而是購買需求不足,他們認爲這個發卡不是他們的需求。”
“購買需求不足的群體,爲啥老幺要去關注呢?”馬克也疑惑了起來。
秦缦缦耐心的解釋着,“購買需求是相對的,比如……比如說木質HB鉛筆,你們現在還會買嗎?”
郭芮溪搖了搖頭,“我們都高中生了,自然不會用木質HB鉛筆,2B鉛筆還差不多。”
秦缦缦小手一攤,“你看,對于HB鉛筆來說,我們都是無購買需求的群體,一二年級的小學生才是它的客戶。”
“所以,老幺是在獲客?”馬克家就是做餐飲的,他頓時明白了過來。
秦缦缦贊許的笑笑,“是的,他要得便是精準的将這群人篩選出來。退費的時候,要求加企鵝号。”
“然後呢?”江旭東是越聽腦子越混亂,幹脆直接問了。
“這群人不管怎麽說,都有些帶着愛占小便宜的性格特點,他是打算針對這些人的性格特點,以後通過企鵝号群發一些精選的商品。
打個比方,中性筆,文具店賣1元一根,他賣5毛一根,這群人會不會買?”
面對秦缦缦提出的問題,郭芮溪笑了,“肯定會買!我都會買!”
劉建宏也懂了。
因爲他堂姐就在大學裏面做過推銷文具的事。
春節的時候他還取過經,準備自己上大學的時候也去搞搞副業的。
他記得堂姐強烈不推薦他搞這個。
因爲到寝室裏推銷文具,有大量的時間要耗費在重複介紹和識别客戶上面。
而卿雲的模式,從一開始便将客戶給挑選出來了,企鵝号的銷售,比邁開腳一個個寝室掃樓,快太多了。
一直沒說話的彭昌旭,看了看衆人,又看向了秦缦缦,歎了口氣,
“唉……我現在确信了,老幺已經開始走向了萬惡的資本家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