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鍾,張野準時醒來。
一隊的其他官兵也相繼醒來,經過半年多的訓練,一隊士兵在時間觀念上顯然比其他部隊更加重視一些。
以往六點鍾準時起床,然後洗漱,整理内務,六點二十分準時列隊集合,開始早操。
四十分鍾之後,也就是七點鍾,早操結束,士兵們在起點十分之前進入食堂就餐,然後一直到八點鍾,這之間出了就餐以外就是自由時間。
八點鍾的時候會準時進行上午的操練,每天的訓練計劃都被安排的滿滿的,甚至每一分的時間都被利用了起來。
今日将要進行演練,因此便不能按照以往的計劃來進行,但是每一名士兵的腦子裏早就已經訂好了一個生物鍾,時間一到,不管有多困,都會在幾分鍾之内起床。
炊事班已經将飯菜準備好送上了陣地,因爲不知道演練會在什麽時候開始,也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結束,更不知道中午是否會有吃飯的時間。
所以這一頓早餐,基本上也就是一隊士兵今天一天唯一一次可以放心吃飯的機會。
按照張野的指示,炊事班除了做好了米飯以及葷菜之外,還做了不少的饅頭,每名士兵四個饅頭,用來當做午餐和晚餐。
小站大營内。
起床的時間跟以往都一樣,但是整體的情況要跟張野那邊相差無幾,士兵們起床之後便是開飯,省去了早操的環節。
而且德國教官們今日也全部被放假一天,這讓德國總教官漢納根很是不解,甚至跟袁世凱大吵了一架。
而漢納根的理由也很簡單,之前以淮軍爲主體的北洋陸軍繼北洋海軍全軍覆沒之後也全軍覆沒,這大大的縮減了滿清的軍事力量。
漢納根是德國人不假,但此時漢納根卻拿着滿清政府的高額工資,每個月下來都有上千兩銀子之多,單單他一人的工資,便可養活一營士兵。
漢納根也不負衆望,一心一意的去幫助滿清訓練軍隊,先是輔佐胡燏棻,後又幫助袁世凱,但他本人卻是李鴻章的副官,其嶽父則是中國海關稅務司德璀琳,可以說對于袁世凱,漢納根可是一點也不怕。
漢納根則認爲目前新軍正處于緊要關頭,每一天的時間都不能浪費,必須要抓緊時間訓練才行。
最終,袁世凱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成功的說服了漢納根,由漢納根帶領着幾十個德國教官休息去了。
袁世凱雖然成功的避開了德國人,但卻沒料到,各國總理事物大臣、兵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督練北洋新軍的滿清大臣榮祿卻恰巧不巧的來到了小站的盛字營。
盛字營,前北洋新軍,也就是以淮軍爲主體的北洋新軍的駐地,1895年9月定武軍遷至盛字營,也就是袁世凱上任的前兩個月。
“袁大人,營内兵士似是正在集結,這周邊可是出現了什麽動亂?”
對于榮祿的到來,袁世凱也很驚訝,自己這邊剛剛接到消息,那邊榮祿便一臉不喜來到了袁世凱的身前,并且斥責道。
沒有朝廷的旨意,周邊又沒有發生什麽動亂,各地駐軍是嚴禁調動的,況且新軍雖然駐紮小站,但這小站附近還有其他的軍隊在駐紮。
哪怕真的出現了什麽動亂,也應該由那些軍隊去負責,而不是這個還未成形的北洋新軍去平亂。
榮祿也正是因爲這點,所以才感到不高興。
“榮大人哎,您來了怎麽不提前招呼一聲呢?這樣,您先稍等一會兒,我讓副官把今天的演練給取消了,等明兒個榮大人休息好了咱在開始演練。”
袁世凱心中一陣冷笑,但面子上卻很是恭維的說着,手裏拿着的一千兩銀票也悄悄的塞到了榮祿的手中。
在袁世凱看來,滿清大臣都一個樣,隻要給錢,什麽事都能擺平。
雖說今日隻是軍内的一次正常的演練,而且規模也不大,根本就不必上報朝廷,即便是日後有人提起,對此也無可奈何。
但眼前這人卻是榮祿,袁世凱必須要先把榮祿給招呼好了才行,否則的話,榮祿這家夥在老佛爺面前摻和上兩句,黑的都能給說成白的,即便是有李蓮英在一旁幫忙也沒用。
“嗨,原來是軍内演練呐,我還以爲這天下又不太平了呢,袁大人忠心爲國,日月可鑒,待老夫來日回京之後必當如實向太後禀報,請太後封賞袁大人這等國之功臣。”
拿了銀票,榮祿悄悄的瞥了眼銀票上的數字,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不由的改變了先前的口風,跟袁世凱相互吹捧了起來。
“榮大人折煞下官了,食君之祿爲君分憂,這是臣子應該做的事情,倒是榮大人您今日來了,可不能就這麽走了,一定要一醉方休。”
袁世凱中規中矩的應付了幾句,便不再提演練的事情。
跟這些京官們打交道最費神,他們才不管你到底在幹什麽,是不是有利于國家的事,他們隻顧自己的臉面,自己的腰包。
如果今日袁世凱不打點一下,不給足了榮祿面子的話,等他回京之後免不了在太後那裏告上袁世凱一狀。
“哈哈,一醉方休那是肯定的,不過袁大人,這次老夫不言而至其實也是有難言之隐的。你也知道,如今我身兼數職,更是兵部尚書,太後那邊老是問我新軍的情況怎麽樣了,我這整日呆在京裏,又從何得知?”
榮祿哈哈一笑,說出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也小小的表達了一下自己對袁世凱的不滿,好歹咱也是兵部尚書不是?竟然不知道新軍的情況,這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哎,都是下官的錯,這半年來的确是忙的昏了頭腦,才疏忽了向大人禀報新軍的訓練情況,日後定當每月準時向大人禀報新軍的進展。”
袁世凱拱手賠禮道。
現在禀報新軍的情況都是一式兩份,一份送到皇上那邊,一份送到太後那邊。
袁世凱能夠坐穩現在這個位置,主要還是皇帝拍闆的,但太後那邊袁世凱也依然不敢小視,袁世凱很清楚目前大清的權利在誰手中,若是不及時向太後禀報的話,他這個位置早就讓給别人了。
現如今榮祿既然說出來了,無非也就是将兩份改爲三份而已,又不費什麽事。
“這些都好說,都好說,既然袁大人決定要在今日進行演練,那老夫就正好親自觀察一番,看看袁大人手中的新軍到底怎樣,日後在太後面前老夫也好有些底氣來應對。”
榮祿揮了揮手,沒有過于追究這個問題,而是讓袁世凱繼續在今日進行演練。
随後,袁世凱指定的一營人馬以及其他營的營官也紛紛一同出發。
此時的一隊有三排,138人,每排46人,隊部14人,一隊工152人。一營有四隊,608人,營部51人,共659人。
659人對152人,結果不用想也知道,況且袁世凱甚至都覺得,拉出去一營人馬都有些用不完。
至于炮隊,馬隊什麽的全都扔在了營中,帶着也是浪費精力,還不如放在家裏讓他們休息一天。
而袁世凱的想法也很簡單,争取一兩個小時以内結束戰鬥。
原本還信心滿滿,根本就沒把演練當回事看的袁世凱,當一營人馬來到演練場地面前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一道鐵絲網徹底的阻隔了兩方人馬,後方高高隆起的土堆爲守方士兵提供了保護,使他們沒那麽容易的被擊中。
即便是半路出家的袁世凱,也能一眼看出這道陣地的優勢所在,很顯然,對于進攻的一方來說,當對手擺出這道陣地的時候,就意味着噩夢的開始。
當然,直覺上雖然告訴袁世凱今天他不可能會成功,但已經到了這裏,哪有不戰而退的道理?哪怕是敗了,袁世凱的心理也是高興的。
難怪當初張野說不讓德國教官參加,原來是不想被他們學去,不過緊接着,袁世凱又有了新的疑問,這些東西不是張野從德國人那裏學到的嗎?
“芝泉,你在德國留學的時候,見過這種陣地嗎?”
許久之後,袁世凱看向了自己身邊的段祺瑞,作爲唯一一個留洋德國的軍官,如果連他也答不出來的話,恐怕就沒人能答出來了。
“沒見過,我敢肯定,德國絕對沒有這種戰術。”
段祺瑞肯定的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看到袁世凱率領着一營人馬在對面停了下來,張野也從戰壕中拱了出來,順着鐵絲網中間的一個小縫隙,在兩名士兵的幫助下爬了過去,即便如此,衣服上還是被刮開了兩道長長的口子。
“報告長官,一隊隊官張野向您報道!”
張野跑到袁世凱的身前,敬禮道。
身上的兩道口子似是在跟袁世凱說,趁早投降,我們自己人過來都費了那麽大勁兒,更别說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