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苦笑,顧長春若是知道有今日,還會不會去動她的陵墓?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葉傾感慨一番後,一旁的貴妃榻上也有了動靜,到底是一國太子,高昱的影子們下手也很有分寸,隻讓高昊昏迷了一段時間,便自行醒來。
高昊掙紮着坐直身體,揉着後腦勺,雙眼中猶帶着幾分恍惚,漸漸的,他的目光清明起來,俊臉瞬間陰沉,徑直下了軟榻,向着葉傾行來。
在她榻邊站定後,定定的看着她,開口問道:“你做了什麽?”
先前他是關心則亂,之後被人從後面襲倒,眼見現在寝宮内還沒個服侍的,高昊也回過味了,能在後宮裏長驅直入的,除了他那個好弟弟,就沒别人了。
葉傾輕歎了聲,伸出手,拉住了高昊的手,高昊眉頭一皺,還是順着她的意思坐到了床邊上。
葉傾不錯眼的看着他,聲音溫和的道:“高昱答應請立你爲新帝。”
高昊的雙眼一下眯了起來,他早就懷疑太子妃和高昱之間有些不同尋常,隻不過以往他還可以自欺欺人,今日卻再難欺騙下去,他的俊臉上刹那間蒙上一層冰霜,冷冷的質問道:“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葉傾眉毛揚起,手指有意無意的玩弄着太子殿下修長的十指,如琴弦一般撥來撥去,慢吞吞的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以前我還小的時候,被他那一副皮囊糊了眼,但是他的毛病,你也知道的。”
說着,葉傾頓了下,“然後他叫我滾,我就滾了,現下我嫁給你,他又喜歡上我了,可惜滾的太遠,滾不回來了。”
高昊:“……”
二人間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半晌,高昊兇巴巴的開了口:“你怎麽這麽傻,他叫你滾你就滾!你應該踢他一腳,叫他滾才是!”
葉傾笑的眉眼彎彎,五指直接插入了高昊五指之中,和他雙手交握:“殿下說的是,誰年輕的時候沒認識幾個人渣呢!”
眼見高昊的濃眉舒展開,葉傾心中一松,正要再說點什麽繼續緩和下氣氛,高昊的俊臉瞬間繃緊,咬牙切齒的道:“那你也不該傷了自己和孩子!”
葉傾捉住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可憐兮兮的道:“我這不是着急麽——”
高昊繃着俊臉,惱怒的道:“就你主意正,你以爲我怕他不成?我不是早說了麽,他絕無可能登上皇位!”
葉傾一怔,這話高昊說了幾次,她隻當玩笑罷了,并未深思,今日看高昊的樣子,似乎另有隐情,不由好奇的問道:“爲什麽?”
高昊繃着俊臉,半晌,方僵硬的開了口,“那婦人極壞,我小小年紀就給我塞人,想要壞了我的身子,可她千不該萬不該——”
他的聲音一頓,俊臉上競現出了幾分猙獰,顯然回憶到了極糟的往事,葉傾擡起另外一隻手,輕撫他的手背,高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深呼吸一口氣,重重的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咬牙切齒的道:“她不該讓我的乳母來爬我的床!”
葉傾的眼睛一下睜圓,往昔不解之處瞬間有了答案,怪不得當初她提及他的乳兄,他立刻變了顔色,在殿堂上和他的乳兄亦是一副仇人相見的架勢。
她又想到他乳兄提及,他乳母一回到家裏便懸梁自盡了,怕是事情敗露,無顔苟活了。
葉傾完全可以想象,對于自幼喪母的高昊來說,乳母在他心中有多麽重要,這樣一個長輩卻爬了自己的床,葉傾沉默了。
高昊冷笑:“被拆穿後,她更是變本加厲,隔三差五的就送上美貌的宮女,隻是那些女子,多喜用熏香,尚未靠近,便是一股濃郁的令人厭惡的香氣。”
葉傾恍然大悟:“所以殿下當初能接受我,不過是因爲我從不用熏香?”
她想起了和高昊初相識的時候,兩次都被他撞入懷裏,莫名其妙的吃了豆腐,卻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被有狗鼻子的太子殿下給牽挂上了。
高昊此時心情不好,白了她一眼道:“不是你自己滾過來的麽?”
葉傾心道,這是炸毛了,趕緊順着毛撸:“是是,臣妾滾來滾去,就滾到殿下身邊了。”
太子輕哼一聲,臉色和緩許多,隐約浮上幾分得意:“她這麽算計我,我也不能叫她好過,從精于房事的教養姑姑裏選了個貌美的,丢到了高昱的床上。”
葉傾半張嘴巴,她萬萬沒想到,高昱喜歡婦人的毛病,竟是這麽來的!
高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繼續道:“誰想到那厮食髓知味,競打起後宮嫔妃的主意了,也怪父皇專心政事,後宮久曠,被他鑽了漏子。”
葉傾半張嘴巴,這,這——
這絕對不是梁平帝會幹出來的事情!
那位真正的二皇子,還真是有夠膽大妄爲。
高昊嗤笑一聲:“明面上因爲他進了冷宮的就有兩個,背地裏誰知道他給父皇戴了多少綠帽子,也幸好父皇子嗣稀少,不然早就把他貶爲庶人了,至于皇位,是想都不要想了!”
他頓了下,大手牢牢的握住了葉傾的手,凝視着她的雙眼,認真的道:“所以你安心養胎,旁的事情都交給我!”
葉傾應了一聲,乖巧的順着高昊手中的力道,進入到了被子裏,高昊又候了一會,待東宮的宮女内侍漸漸蘇醒,方離開東宮,往前殿行去。
乾坤殿裏,百官依然辯的熱鬧,高昊視線掃過,前方垂眸靜立的高昱也恰好擡起了眼,二人視線閃電般的相交,又迅速的各自挪開。
高昱轉過身去,朝着身邊的陳大學士淡淡的道:“事已成定局,不如另立新帝,尊皇上爲太上皇。”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春日滾雷一樣,在衆臣工耳中哄然炸開,朝堂上瞬間一默,衆臣工的視線,下意識的在兩位皇子間來回掃蕩,不少人甚至亢奮起來,二皇子,這是要奪位麽!
一片安靜中,高昱望着上首的皇位,淡淡的開了口:“請太子登基爲帝,驅除鞑虜,還我大好河山。”
本該激情四溢的口号,卻被他念得語氣平平,總有那麽一股子應付差事的味道。
群臣俱都一愣,還是陳大學士老謀深算,率先回過神來,當先跪了下去:“臣請太子登基爲帝!”
群臣一個接一個的跪了下去,乾坤殿内一片浩蕩之聲:“請太子登基爲帝!”
高昊沉默片刻,望着前方那個修長的身影,擡起腳,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最後,越過面無表情的高昱,站到了龍椅旁邊,轉過身,他慢慢的坐了下去,一雙眼卻始終盯着高昱。
滿殿重臣皆已下拜,高昱一人孤身獨立,便分外顯眼。
高昊眯起眼,混蛋,還不給朕跪下來!
高昱的身體晃了晃,忽然就倒了下去。
高昊:“……”
他眯着眼睛,瞪着昏倒在地的高昱半晌,直到陳大學士輕咳一聲,提醒道:“皇上,何不先叫人把二殿下送回府?”
高昊輕哼一聲:“來人,把二殿下送回去。”
頓了下,他又補充道:“順便從太醫院叫幾個太醫去看看。”
陳大學士聞言,意外的看了新帝一眼,隻覺老懷甚慰。
待幾個小黃門七手八腳的把高昱扛着,快要出殿門之際,高昊又朗聲提點了一句:“對了,叫太醫多開幾斤黃連,别在乎銀子!”
陳大學士:“……”
趕腳大梁的前途一片黑暗了腫麽辦!
老高家的皇帝雖然一個比一個不靠譜,大梁的臣工們還是很給力的,新帝剛一登基,各個衙門就高效的運轉起來,增兵的增兵,援助的援助,連蠻人那裏也派了使者,大緻的意思是俺們新頭頭上台,你們手裏内人質已經不值錢了,要是願意送回來,俺們看着給個三瓜兩棗的,要是不願意送回來,那你們就幫忙養着吧!
不過要是養死了,咱們就走着瞧吧!
葉歡歌倒是回來了,回來那天,葉傾還在床上養胎,聽到消息,輕歎一聲,叫張姑姑吩咐下去,朝鳳宮一切用度照舊。
沒多久,風塵仆仆的葉歡歌就到了她面前,懷裏還抱着睡的臉蛋紅撲撲的三皇子,還沒開口,眼淚先流了下來:“我也不求旁的了,隻望他好好的回來,我們三個好好過日子。”
葉傾無語,知道顯慶帝一怒爲紅顔雖然搞錯了對象,卻是到底把葉歡歌給感動了,她拍了拍葉歡歌的手:“姑姑且安心,皇上不會不管太上皇的。”
又是好一陣安撫,才把葉歡歌給勸了回去,張姑姑捧來安胎藥,慢吞吞的道:“娘娘還是先緊着自己的身子吧。”
葉傾伸手接過藥,随口道:“姑姑也算是有福氣的,天底下有幾個皇太後的相公還活着呢。”
張姑姑:“……”
她家娘娘的腦子怎麽就跟正常人想的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