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皇宮都震撼了。
不是葉貴妃椒房獨寵麽?不是說皇上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不去皇後哪裏了麽?胡美人這是怎麽有喜的?!
仿佛晴天下起了冰雹,砸進了湖水之中,瞬間激起無數漣漪,原本已經心若死灰的宮妃娘娘們,一個個又起了心思。
顯慶帝瞪着堆滿了半個勤政殿的物件,咬牙切齒的質問道:“周順!你給朕解釋解釋,這些都是什麽物件!”
周順愁眉苦臉的上前,嘴唇動了動,小心翼翼的道:“皇上,這套八仙過海的彩瓷茶具不是您慣用的麽——“
顯慶帝一個急回頭噴了權傾大内的周公公滿臉吐沫:“那這馬桶呢,屏風呢,這珠簾總不會是朕慣用的了吧!”
後宮妃子多喜歡用魚線把珍珠穿起來,制成簾子隔絕内室,顯慶帝卻不愛用這個,太娘。
周順抹了一把臉,苦着臉道:“馬桶是陛下用過的,屏風說是昨日裏陛下的龍袍搭在上面了,珠簾昨日陛下用手碰到了——”
也怪陛下每次到了葉貴妃那邊都太心急,總是走到他們這幫伺候的前面,不然哪裏會讓陛下自己打簾子。
顯慶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手指顫抖着指着面前的一堆物件,該死的葉歡歌!
旁人誰要是得了禦賜之物,哪個不是驚喜萬分,不客氣的說,随随便便一個粗瓷大碗,他用着喝了一口水,賞賜到長安侯府,長安侯也得把這碗放到宗廟裏,和祖宗牌位一起供起來,當成傳家寶世世代代的傳下去。
現在好麽,他用過的碰過的,全成垃圾了!
顯慶帝越想越氣,擡腳就踹,還沒落地,就聽到旁邊的周順急急的喊道:“皇上,這可是汝窯出的青花瓷,至少千兩紋銀!”
他伸出去的腳下意識的就是一偏,重重的落到了地上,皺眉掃去,觸目所及,樣樣都精緻嬌貴,也難怪了,這堆東西原本都是葉歡歌所有,又給了他用的,能不金貴麽!
看了半天,顯慶帝毅然擡起腳,對着鑲金的馬桶踢了下去——木頭的,不怕壞。
這女人,還真當朕離了她不成!
顯慶帝掃了一眼周順,陰森森的問道:“那胡美人怎麽會有喜?當時不是叫你灌藥了麽?!”
周順一下跪了下去,連呼冤枉:“小的親眼盯着她喝的,真真的,一點不拉,都灌下去了!”
若不是算算日子,的确是他寵幸那日得的,顯慶帝臉上陰晴不定的忖着,哼了一聲,森冷的又問道:“消息怎麽傳出來的?”
若是消息還沒傳出去,都還不知道,他有的是辦法叫那胡美人落胎,現在滿世界都知道了,他卻不好動手了。
周順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半晌,他嗫嗫的道:“那胡美人先是給禦膳房砸了十萬兩銀子,說以後她那院子的飲食要做的精細點。”
“然後又給織錦房砸了十萬兩銀子,叫織錦房的姑姑給她做幾身孕期穿的寬松衣裙。”
顯慶帝:“……”
麻蛋,真想叫人抄了胡家!
周順眼角餘光掃了眼顯慶帝的臉色,吞吞吐吐的道:“她還給侍衛統領送了銀子,想要出宮門去玩玩,不過董大人沒收。”
顯慶帝氣極反笑:“下一次,她是不是就要用銀子收買刺客,來行刺朕了?朕的皇宮就這麽薄弱?一個一個的怎麽就一點氣節都沒有,丁點銀子就給收買了?!”
周順心道,最沒氣節的不就是皇上您麽,曆朝曆代,也沒見過哪位皇上爲了銀子就去寵幸宮妃的!
顯慶帝大罵一通後,卻也不能把胡美人怎麽着,到底懷着龍子,隻能眼不見心不煩。
最令他惱的還是葉貴妃,前面不也和旁人生了兩個皇兒?怎就沒見她這麽惱的?!
不就是一個不受寵的還沒生出來的皇子?能不能成人都不一定呢!
就算成人了,還能越過三皇子去?
這婦人忒是目光短淺!
顯慶帝決定給葉歡歌個教訓,冷落她一段時日再說。
……
啪啪啪,一堆奏折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顯慶帝黑着臉,看着下方的一幹臣工:“旱旱旱,除了會喊,你們還會什麽?給朕說有什麽用,朕是龍王麽?!每年拿那麽多俸祿,成日裏都幹嘛去了?!”
臣子們低頭不語,誰都知道皇上最近心氣不順,這個時候誰出頭誰就是傻子。
顯慶帝發完脾氣,冷哼一聲,撩起龍袍向外行去,到了乾坤殿外,狠狠吐了一口濁氣,“一幫酒囊飯袋!光吃飯不幹活,朕還不如養一群豬!好歹過年還可以殺了吃肉!”
周順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一臉苦澀,幸好他把小内侍們都打發了,不然這種話若是傳到臣工們耳中,也忒是難聽。
顯慶帝猶自念叨着發洩心中不滿,走着走着,眼前出現了熟悉的紅瓦琉璃牆,他猛地頓住腳步,擦,不知不覺怎麽又走到葉歡歌那女人的地盤了!
顯慶帝正要往回走,路邊的一棵柳樹後突然閃出個妙齡女子,一身绯紅長裙映的她妖妖娆娆,一張口,聲音亦是婉轉悅耳:“臣妾見過皇上。”
她的眼睛小心的向上看着,眼波流轉,妩媚至極。
顯慶帝一怔,下意識的看向了周順,周順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苗貴人。”
後宮就這麽幾個嫔妃還記不住,皇上也是個奇葩了。
顯慶帝目光掃過,這小娘們渾身上下,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一看就十分窮酸,他頓時沒了興緻,正要叫周順把人轟走,眼角餘光瞥到不遠處的朝鳳宮裏有宮人進出,立刻改了主意,有意提高了聲音道:“起來吧,等下和朕一起用午膳。”
苗貴人大喜,袅袅婷婷的站了起來,聲若蚊蠅:“臣妾領旨謝恩。”
顯慶帝最近氣不順,真是沒什麽胃口吃東西,看着堆滿了長桌的盤盤碟碟,沒有動筷子的欲望,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對面的苗貴人身上。
被顯慶帝如此長時間的注視,苗貴人不免拘謹,戰戰兢兢的隻夾自己身前的菜,小口小口的吞咽着,看在顯慶帝眼中,卻不免小家子氣。
想葉歡歌吃飯的時候何等優雅大氣,哪怕他是當朝皇上,往葉歡歌身邊一坐,也立馬成了跑堂的。
顯慶帝瞬間對眼前的美人沒了興緻,手一揮,幾個内侍上前,捂嘴的捂嘴,悄無聲息的把苗貴人帶了下去。
到了就寝時,顯慶帝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這些天被葉歡歌折騰的,早就習慣半夜爬起來給三皇兒換尿布了!
換完了尿布,就可以把軟軟暖暖的葉歡歌攬到懷裏了!
他抱着枕頭,臉在絲滑的枕套上蹭了蹭,那婦人的名字輕而易舉的就從口中冒了出來:“歡歌——”
顯慶帝猛地翻身坐起,不行,他受不了了,還是想辦法把葉歡歌這小娘們哄回來才是正經,隻是怎麽哄呢!
他沒她有錢,手裏好玩的好用的也早就拿去讨好她了,現下一想,竟是爲難至極。
顯慶帝苦思一夜,終于下了決定,第二日,縱然一夜未睡,依然精神奕奕,周順看着顯慶帝紅光滿面的模樣,大是安慰,不枉自己的苦心安排了。
要說當初顯慶帝随同父親一起被圈禁的時候,身邊跟着的下人都是伺候他父王的那一批,等他登基,這幫人早就垂垂老矣,他身邊的親信手下都是登基後培養的。
周順能從一幫内侍裏脫穎而出,乃是因爲他發現了顯慶帝的一個癖好。
那次剛領了月錢,他就把錢包丢了,回頭來找,親眼看到顯慶帝把他那破破爛爛的荷包拾起,堂而皇之的收到了袖子裏。
周順當時特别震撼,然後他就有意無意的開始在顯慶帝必經之路上丢錢,引着他來個偶遇,一來二去的,在顯慶帝身前混了個眼熟,慢慢的就提拔上來了。
當了内侍總管後,隻要顯慶帝心情不好,他就叫人在勤政殿四處撒上一些銀錢,無論銅闆還是金銀,顯慶帝每次撿到錢,心情都會特别好。
昨天伺候顯慶帝睡下後,周順就親自撒了幾大把碎銀出去,裏面還摻雜了些小金稞子。
顯慶帝一走,周順便開始安排人手打掃起寝殿,這也是慣例了,把撒出去的銀錢再收攏回來,對一下賬,看看皇上撿走多少,根據他的經驗,皇上撿得越多,心情就越好。
結果今天還真是邪門了,他把小内侍們找回來的金銀數了又數,竟然一個都不少!
那皇上怎麽這麽高興?周公公開始納悶了。
朝堂之上此時卻炸了鍋,哪怕重臣們已經潛水數日,也被顯慶帝一個深水魚雷給生生的炸上來了:
“廢後?!!”
“皇後乃是一國之母,豈可輕言廢立,這是動搖國本啊!”
“皇上慎言!皇後并無失德之處,怎能廢後!”
還是趙大學士老謀深算,撸着颌下長須,上前一步,不緊不慢的問道:“皇上,恕老臣多言,皇上廢後以後,準備立何人爲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