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心道,皇後倒是選了個好時機,葉歡歌剛剛生産,還在坐月子,定然沒精力接手,她這邊,看高昊的樣子,估計也瞞不住了,皇後又身體大好了,接手宮務順理成章。
葉傾輕歎一聲,轉頭向外走去,正盯着下人卸車的高昊見了,忙跟了過來:“剛回宮怎麽也不歇歇,這是做什麽去?”
葉傾也不瞞他:“皇後娘娘傳我,要我交出對牌宮冊。”
高昊渾不在意的道:“那勞什子事交回去也好,省的累到你。”
兩個人邊說邊走,走了一段距離,葉傾回過勁了:“殿下這是要出去?”
高昊眉毛揚起,自然而然的道:“陪你一起去見皇後。”
葉傾心中甚是安慰,從前死不要臉的可沒這麽體貼,她在皇後面前伏小做低了多少年,才得了一個孝的名号,哪怕是皇家,婆婆收拾兒媳婦的手段也是多了去了。
心情一放松,腳步也輕快起來,到了坤甯宮,皇後不過剛用過早膳,想是昨日都已經通知過了,今日後宮的大小嫔妃都來請安。
去年選秀,顯慶帝的後宮擴張了不少,現在已經零零落落的坐滿了半個坤甯宮。
當然,和死不要臉的後宮還是不能比,梁平帝後宮的美人何其多,來坤甯宮請安的大小妃嫔裏,能夠進到大殿的,至少要五品以上,旁的低位妃嫔在外面對着個宮殿行個禮就算請過安了。
見到太子和太子妃一起進來,這幫大小妃嫔紛紛側目,除了幾宮主位,全都站起來給高昊請安。
皇帝的老婆那麽多,想做太子的娘,還得熬資曆。
葉傾沒有忘了自己今天的主要對手,她擡頭向着上首看去,微微一怔,皇後今日也換了裝束,不若往日那般沉悶老氣,今日她一身明黃色的皇後大袍,異常耀眼。
葉傾看了一眼,垂下眼簾,躬身一禮,“娘娘萬福。”
她現在有了身孕,萬福禮要屈膝身體半躬,十分不适,侯了片刻,沒聽到皇後叫她起身的聲音,反倒聽到了茶蓋和茶碗相碰的當當聲,葉傾知道,來了,婆婆磋磨媳婦屢試不爽的第一招,不叫你起來你就蹲着吧!
誰讓你行禮的時候趕上長輩喝茶呢,總不能叫長輩喝茶到一半開口叫你起來吧,嗆到了怎麽辦!
所以她隻能等,等皇後手裏這杯茶,什麽時候落下來,什麽時候,她才能直起身子。
皇後磋磨太子妃,有點眼色的都看出來了,趕緊閉上了嘴巴,沒眼色的也被人捂住了嘴巴,屋子裏一下安靜下來。
突然,一個宮妃驚呼一聲,葉傾下意識的就想回頭,沒等她有所動作,一雙大手伸出,托住了她的腋下,把她穩穩的往後一送,葉傾雙膝一軟,跟着就坐在了一把靠背椅上,她愕然的擡起頭,剛好看到太子殿下弧線優美的下颌。
高昊絲毫不顧忌皇後就在上頭,不客氣的教訓她道:“有了身子也不當心點,站那麽久不累麽!”
周遭的大小妃嫔再次發出陣陣驚呼,太子妃有孕,生下來可就是太孫!這和顯慶帝生下三皇子的性質可是截然不同——意味着大梁有後,國祚綿延!
皇後娘娘一口貝齒幾乎咬斷,太子之前不是不近女色麽,怎麽娶了個媳婦馬上就有喜了!
高昱沾上那麽個丢人的毛病,爲了先太子一步生下皇孫,她最後不還是默許了他搶了一個又一個有夫之婦?!
結果倒好,小媳婦擡進來一個又一個,連寡婦都攢了不少,後院都住滿了,怎麽就一個會下蛋的都沒有!
她還特意指使人尋了兩個生産過的,風韻猶存的小娘子給高昱,結果連個屁都沒有!
在這麽多人面前,葉傾自然要給足高昊面子,乖巧的低下頭,任由他教訓,高昊說了兩句,突然擡起頭來,看着上方的皇後娘娘,皮笑肉不笑的道:“說起來,等孩子出生,還得喊您一句皇祖母呢!”
皇後的心口被太子的冷刀子紮的嗖嗖透風,這小混蛋,從小就是個讨厭鬼!
皇後到底是皇後,死死抓住鳳椅扶手,硬是忍了下來,冷冷的道:“太子無事可做麽,這裏到底都是你父皇的妃嫔,多有不便,太子還是避下嫌吧。”
這是變相的逐客令了,若是不走,被蓋上個觊觎母妃的帽子就難聽了,高昊眉毛揚起,彎下腰,湊近葉傾耳邊,聲音大的整個坤甯宮都聽得一清二楚:“等下你走的時候,行禮意思意思就行了,别傻乎乎的等着人喊你起身!”
葉傾憋住笑,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皇後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她瞪着高昊的背影,直到後者完全消失不見,才把視線挪到了葉傾身上,“本宮昨日叫人去找太子妃,太子妃竟然不在,你把持宮務就是爲了夜不歸宿麽?!”
分明是暗指她不安于室!
帽子太大,葉傾可不敢戴,她笑意吟吟的看着皇後道:“宮務是當初娘娘身體欠安,臣妾才臨時接掌的,至于昨日,則是殿下外出多日,喚臣妾出門去迎,女誡中言,嫁夫從夫,夫君有令,妾不敢不從。”
把一切都推到高昊身上,反正皇後和太子磕了二十多年,也沒磕死太子,葉傾對高昊的戰鬥力很有信心。
周遭的大小嫔妃們一聲不吭,看着葉傾和皇後你來我往,笑語晏晏中刀光劍影,笑話,顯慶帝後宮專寵葉貴妃,皇帝的寵愛是甭想了。她們這幫閑人,誰掌管宮務,誰就是她們的衣食父母,面前兩位,一個現任頂頭上司,一個即将走馬上任,還是不要參合進去的好。
皇後和葉傾說了會話,漸漸不耐,兩個人的談話要點,其實就集中在一點上——太子妃夜不歸宿,是紅杏出牆還是恪守婦道!
隻葉傾上一世多年的戰鬥經驗,遠非皇後可以比拟,球在二人之間滾來滾去,皇後先放棄了:“得了,既然太子妃身懷六甲,把宮冊對牌交上來,回去好生養胎吧,有事沒事的,也别出門了!”
葉傾站起身,帶着得體的溫婉笑容,微微一禮,轉身向外走去,皇後看着她敷衍的連膝蓋都不彎,隻身子前傾了下,想起太子臨走時的話,咬牙捂住了胸口——這對奸夫****!
……
“皇嫂且留步。”
葉傾腳一頓,回過頭去,高昱站在一株杏樹下,單手撫着即将盛開的杏樹枝桠,俊美倜傥,風度翩翩,葉傾卻一下想起他前不久,對她喊着小娘子請留步的急切模樣,嘴角一下就勾了起來,笑眯眯的道:“見過二皇子殿下。”
她身邊有冬暖夏涼,又是在坤甯宮前頭,也不怕高昱弄什麽幺蛾子。
高昱漫步上前,微笑着掃了一眼葉傾身邊的冬暖夏涼,不出意外的,這兩個宮女的臉一下就紅了,幸好還記得自己的職責,沒有避讓開去。
葉傾眉毛挑起,手揮了揮,冬暖夏涼這才行禮退下,又謹慎的分别扼守在了道路兩旁,确保二人對話時沒有閑人在旁。
高昱一雙眼落在葉傾臉上,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輕笑道:“傾傾無需擔心,皇後收回你的掌宮之權,也無非是讓你更好的安胎罷了。”
葉傾:“……”
她垂下眼簾,屈膝一禮,咬牙道:“多謝殿下美意了。”
高昱又笑了笑,一張俊臉上桃花盛開,他身邊一樹淺粉色的杏花花蕾都相形失色,葉傾晃了下神,這人長的好看就是占便宜,哪怕知道他不懷好意,可還是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高昱笑意吟吟的道:“我知道傾傾和一些小娘子們弄了個集社,若是不能出宮門,很是不便,所以給你準備了個腰牌。”
說着,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塊出宮令牌來,笑眯眯的遞到了她面前,葉傾一怔,她方才也正煩惱于此,若是被收回執掌宮務的大權,旁的還沒什麽,唯獨那剛剛成立的鳳祥社卻是難以爲繼了。
沒想到一瞌睡,高昱就把枕頭送了過來。
隻是高昱此舉,不免也有警示的嫌疑,仿佛在告訴葉傾,别搞什麽小動作,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控之下。
這種感覺很不爽,葉傾理智上知道應該接過這恰好遞上來的枕頭,身體卻遲遲未動。
高昱臉上笑容更盛,右手往前又遞了遞,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和手裏的玉制宮牌相映成輝,如月光一般皎皎動人,葉傾盯着這隻手,久久不語。
“愛妃——”
遠處突然傳來了高昊的呼喚之聲,葉傾下意識的就去看高昱的臉,高昱俊美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額頭上青筋暴突,一雙眼黑黑沉沉,一股無形風暴快速成形,葉傾馬上反應過來,手腳麻利的伸出,閃電般的捉住了宮牌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