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茹吐了吐舌頭,見門已經打開,忙正襟危坐,做出了一本正經的模樣,和葉芸兩個一左一右站在了葉傾身旁,低眉斂首,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
小顧太醫一進來,不動聲色的在葉家三姐妹身上一掃,心中暗自揣度,兩位同樣年輕的小姐裏,哪一個才是那位一無是處的?
葉傾親手扶着葉老太君躺了下去,對着顧白芷笑道:“我叫他們拿着牌子去太醫院叫人,沒想到又是小顧太醫來了,又要麻煩顧太醫了。”
小顧太醫闆着臉,公事公辦的回了旬:“都是微臣的本分。”
說着,他踏前一步,葉芸葉茹二人識趣的退到了另外一邊,讓出地方來給他診脈,顧白芷不由瞥了她們一眼,見兩個少女的注意力都在自家祖母身上,心道,雖然各方面都差了點,至少還有孝心可表。
他略号了下脈,又看了下舌苔,觀察了下面色,從容的道:“老夫人這是怒急攻心,導緻的肝火上升,并無大礙,我開兩劑方子調養下也就好了,這段時日,飲食上清淡一些就好。”
葉傾點了點頭,溫和笑道:“勞煩顧太醫了。”
話罷,張姑姑引着顧白芷去了旁邊的小廳之中,那邊已經備好了紙筆。
待顧白芷出了門,葉傾調頭看向了兩個堂妹,她們姐妹三人的年紀本就相近,葉傾出嫁後,葉芸葉茹也差不多要相看人家了,葉傾打趣着問道:“你們看小顧太醫怎麽樣啊?”
葉茹還有些懵懂,聞言傻傻的反問了一句:“什麽怎麽樣?”
頓了下,她頗爲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我看這位顧太醫這麽年輕,也不知道醫術如何——”
話未說完,自己又急急補充道:“不過既然是太醫,想必醫術還是好的!”
葉傾:“……”
這傻姑娘就是沒開竅啊!
葉傾轉頭看向了葉芸,見這個堂妹低頭不語,隻端了茶水,試着溫度,喂給祖母吃,便知道葉芸是懂她的意思的。
葉芸察覺到葉傾戲谑的目光,慢慢擡起頭來,認真的道:“姐姐若要我說,那我就直說了,這位小顧太醫并非良人。”
葉傾睜圓了眼睛,小顧太醫在宮中可是風靡了無數宮女的,便是妃嫔之中,也有不少是他的粉絲,隔三差五的,就有人爲了見他裝病,怎麽到了葉芸這裏,就不是良人了?
葉茹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敢情剛才她大姐是想給她介紹相公來着?葉茹立時心直口快的道:“長的還行,就是太瘦,萬一動起手來,把他揍趴下怎麽辦——”
葉傾:“……”
葉芸瞪了葉茹一眼,二人年齡相差無幾,自幼住在一起,葉芸卻頗有長姐風範,素來便管着這個妹妹,開口就教訓她道:“别老開口閉口就想揍人,你真以爲安豐打不過你?不過是讓着你罷了。”
葉傾:“!!”
怎麽她才出嫁一段時目,家裏的畫風全變了!
她的弟弟妹妹們每日裏都在做什麽!
葉茹撇了撇嘴,沒有接話,葉芸慢慢扶着葉老太君躺下,蓋好被子,冷靜的道:“顧太醫生的這般模樣,又是個醫生,時常要見到些女眷,縱然他自己能把持的住,也架不住旁人鋪天蓋地的愛慕之心,與其到時候****懸心,擔心哪天擡進來幾個小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選擇這樣的夫婿!”
葉傾驚奇的看着葉芸,幾乎忍不住爲她拍手叫絕。
葉芸這般年紀的少女,十五六歲,花一樣的年紀,正是懷春的時候,年少慕艾,誰不喜歡英俊的少年,葉芸卻能如此清醒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可見她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葉傾心中十分安慰,葉芸這麽清醒理智,日子一定過的差不到哪裏去。
葉傾上前一步,牽住了葉芸的手,輕笑道:“好妹妹,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葉傾的眼中滿是歡喜,大有吾家有妹初長成的驕傲,葉芸被她看的臉上一紅,認真的道:“其實我現在想的這麽明白,還要多虧了姐姐。”
葉傾一怔,“多虧了我?”
葉芸肯定的點了點頭,坦然道:“姐姐被選爲太子妃那會,我和葉茹都變的特别受歡迎,提親的一下多了不少,邀請我們去賞花的,遊玩的帖子也堆積如山。”
葉芸說着,看了眼旁邊的葉茹一眼:“茹姐兒本來就不喜歡這些,去了兩三次後,就托詞不去了,成日裏躲在家裏,看安豐他們習武有趣,便也跟着一起練了起來。”
葉傾恍然,原來是這麽回事,她還納悶呢,葉茹原本不過就是個有些外向,喜歡騎馬郊遊的活潑一點的小姑娘,怎麽轉眼就成了有暴力傾向的女漢子!
葉茹雖然和葉芸同吃同住,卻從未聽她說過這些,此時不禁也湊了過來,傍在兩個姐姐身邊,認真的聽了起來,就連葉老太君,也掙紮着坐了起來。
葉芸忙給葉老太君身後塞了個靠墊,方接着道:“我去了以後,無論作畫或者作詩,我都在三甲之内,先還歡喜的不行,可回來後拿出以往的習作仔細對比,發現自己并沒有那麽明顯的進步。”
葉茹睜大眼睛,忍不住追問道:“那後來呢?”
葉芸笑了笑:“後來我就看清楚了,變的不是我,是她們,因爲葉傾姐姐的關系,她們才對我另眼相待。”
“不過,”她話鋒一轉,“我也想明白了,以前吟詩作畫,不過是爲了掐尖賣好,圖個虛名罷了,我其實并沒有什麽天分。”
葉茹恍然大悟,迫不及待的插了話:“怪不得二姐你前段時間突然就不作畫,也不作詩了!”
葉芸對她笑了笑,看着葉傾,雙眼明亮異常:“我要和大姐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每日裏都要快快活活的!”
葉傾心中苦笑,她哪裏快快活活的了,且不說和太子高昊之間若即若離的關系,二皇子高昱始終是懸在她頭上的一把利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要了她的命去!
她感慨萬千的摸了摸葉芸烏黑的秀發,爲葉芸正了正發上的珠钗,正因爲有這樣可愛的妹妹,她才會覺得自己嫁入皇宮是值得的。
葉傾正要開口勉勵幾句,張姑姑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顧太醫怎麽站在這裏,可要老奴爲您通傳一聲?”
張姑姑心中叫苦不疊,當差當了這麽多年,今天是頭一遭連着兩回出錯了!
方才她把小顧太醫領到了隔壁突然有些尿急,就匆匆的去了便房,沒想到一個轉頭,小顧太醫就出來了!
看他這副樣子,又是不知道聽了多久!
張姑姑忍不住腹诽起來,這小顧太醫,看着也人模狗樣的,怎麽就喜歡聽壁角呢!
葉傾幾姐妹面面相觑,都覺得今天丢人丢大了!
小顧太醫被張姑姑點醒後,倒是沒什麽異樣,反正他素來都是冰着一張臉,旁人也看不出什麽表情來,略整了整衣冠後,待張姑姑打起了簾子,坦蕩的邁步而入。
進來後,顧白芷直接對着葉傾一揖,“方才正要寫方子,突然想起,卻是要問問老太君往日慣用什麽藥,可有什麽忌諱?”
葉傾下意識的看向了葉芸葉茹,葉芸微微搖頭,葉傾明白過來,朝着顧白芷溫和的道:“并無忌諱。”
顧太醫點了點頭,突然掉頭看向了一旁的葉茹,皺眉道:“我觀這位姑娘面色雖然紅潤,眼底卻發青,可是最近常常肚餓,總是吃不飽,半夜常常餓醒?”
葉茹驚奇的叫了出來:“你怎麽知道?!”
顧白芷眉毛微微挑起,心中道,不是這個聲音。
他不動聲色的瞥了眼隐在葉傾身後,打他進來就宛如影子一般的葉芸一眼,看來那位不動女紅,不擅琴棋書畫,也不喜下廚,一無是處又大放豪言,每天都要過的快快活活的,就是太子妃身後這一位了。
葉芸因擔心葉茹,也恰好擡起頭來,二人視線相交,都是微微一怔,葉芸心道,方才匆匆一瞥,就覺得這位顧太醫很好看了,現在仔細的一看,比太子姐夫也相差無幾了,男子生的這般顔色,果然是禍水。
顧白芷則在心裏吐槽,這位一無是處姑娘,長的倒是不錯。
葉傾已經擔心的問了起來:“家妹可是有恙?”
顧白芷一擺手,俊秀的臉上嚴肅的看不到半絲情緒,“無妨,不過是飲食失調之症,等下我開個方子給她就好。”
葉傾依然擔心的看了一眼葉茹,有些搞不懂,這麽個活蹦亂跳的丫頭,能有什麽毛病呢!
顧白芷又去了隔壁小廳,很快開好了方子,一共兩張方子,一張是葉老太君的,另外一張,則是葉茹的。
把兩張方子都交給了張姑姑,顧白芷又特意叮咛了一句:“這位姑娘的方子,等我離開後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