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收了聲,臉上笑容漸漸斂去,淡然的看着徐氏,“這隻是最簡單的手段,不過是針對你罷了,但是如果你去了,安然又會如何,這豪門巨賈中,沒了娘的孩子有多慘,想必你也知道的。”
徐氏的表情立刻兇狠起來,如一隻被奪了小狼的母狼,惡狠狠的瞪向了葉傾,葉傾毫不懷疑,若是她有尖牙利齒,怕是立刻就要撲上來,把自己撕成碎片。
葉傾不爲所動,當初在後宮,隻因占了皇後的位置,想要她死的人都多了去了,她還不是好好的活着,葉傾淡笑一聲,道:“旁的不說,安卓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麽?有親母,有嗣母,可結果呢,你們誰能讓他心甘情願的喚上一句母親?”
葉盛廣一怔,心中怒氣莫名的消散掉大半,看着葉傾,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張氏慢慢的低下了頭,徐氏瑟縮着躲避着葉傾的視線,葉傾卻看向了旁邊的葉盛廣:“她們固然有錯,歸根結底卻還在國公爺您身上。”
本已經漸漸消散的怒氣騰地一下又達到了滿值,葉盛廣瞪着這個不孝女:“我有錯?我有什麽錯?我每天戰戰兢兢的在外面打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就是爲了整個國公府麽!”
葉傾眼睛眯起,毫不客氣的針鋒相對:“如果不是你始終不立世子,他們怎麽會起了旁的心思!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葉盛廣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哼了一聲,仰面看天。
葉傾話題一轉,又看向了另外一邊的葉盛懷:“還有二叔,隻生不養,看看安豐成了什麽樣子,差一點就成了小混混!”
葉盛懷臉上青白交替,葉家子嗣不豐,上有長兄繼承家業,他可以說是被葉老太君從小寵着長大的,何曾被人如此下過臉,還是自己侄女,偏偏礙于葉傾太子妃的身份,不好發作,當下擡腿就踢了地上的張氏一腳:“老子白娶你個母豬了,隻會生不會養的玩意,安卓你不管,安豐你也養不好!要你做甚!老子這就休了你!”
張氏今日先是被葉盛廣教訓,接着被葉傾吓了一通,現在又被葉盛懷如此窮兇極惡的一通辱罵,當下就懵了,她突然間就崩潰了,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撲上葉盛懷撕扯起來:
“我不活了!安卓我懷胎九月生下來你非要給長房過繼去,安豐是你和那個賤人生的,你說爲了國公府的爵位保險一些,養到我名字下面,我也認了,天天看着那個小雜種,你知道我有多恨麽!我沒弄死他就不錯了!還叫我給你教養小雜種!你怎麽不去死!老娘不活了,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一旁的幾人都被張氏的一番話驚呆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去拉開張氏,倒是讓她在葉盛懷的臉上抓出了好幾道血痕。
葉傾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覺得有些灰心喪氣,當初她在皇宮裏,每次葉老太君進宮,都是報喜不報憂,在她眼中,葉家家風極好,葉盛懷葉盛廣兩個兄弟,都沒有納妾,葉盛廣子嗣雖然不豐,葉盛懷卻接二的開枝散葉。
葉家形式一片大好,呈現出了欣欣向榮的勢頭。
現在看來,富不過三代,真的很有道理。
葉盛懷已經看出來纨绔子弟的苗頭了,葉安豐若不是被葉傾及時掰正,将來肯定就是個小混混。
葉傾真是傷心透了,她在後宮面對那麽元妃等人明裏暗裏的打擊,之所以能夠一直堅強的屹立不倒,不就因爲在父兄死後,她要支撐整個葉家麽!
葉傾視線掃過葉盛廣,又看向葉盛懷,這一對兄弟是一點指望都沒有了,幸好,她還有安卓,還有安豐。
葉傾也不想再和他們廢話,闆起臉道:“你們是要自己住手,還是要我叫外面的管事媳婦進來,讓他們都看看你們的樣子?”
葉盛懷狠狠的一甩手,把張氏從自己身上拽了下來,張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葉盛懷嘴巴裏罵罵咧咧:“你這潑婦,這次我非要休了你不可!”
葉傾瞥了眼葉盛廣:“定國公,你若是再管教不好你弟弟,我就叫東宮侍衛進來了。”
葉盛廣一怔,老臉微紅,又羞又惱的瞪了葉盛懷一眼,葉盛懷常年生活在長兄的積威之下,被葉盛廣一瞪,立刻吓的噤聲。
張氏的哭聲漸漸小了起來,伏在地上抽泣不止。
葉傾見場面控制住了,把諸事都放到一邊,先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安卓去了什麽地方投軍,定國公可知曉?”
葉盛廣惱她一口一個定國公,父女之情被君臣之别生生劃開,也闆着臉,一副公事公辦的僵硬表情:“回禀娘娘,是往西北十萬大山去了。”
葉傾的心徹底的放下了,西北十萬大山,那邊都是苗人,是林棟的地盤,看來葉安卓是有備而去,這小子,比他兩個老子都強得多。
葉傾心中瞬間有了決斷,當下不客氣的道:“安卓年幼,去邊疆令人難以放心,不如二叔也一并去投軍,父子在營中也好有個照應。”
她話一出口,滿屋子人都驚呆了。
尤其是葉盛懷,猶如尾巴被火燎了的野狗,一張養尊處優的臉漲的通紅,看着葉傾想要罵上兩句卻又生生憋住了。
葉傾卻不去看他,而是看向了地上的張氏:“二嬸,我給你個選擇的機會,你是願意一起去邊疆,照顧他們父子,還是留在這邊?”
看着張氏一臉怔忪,葉傾耐心的給她解釋了起來:“邊疆那邊會很苦,定然不會如國公府這邊奴仆成群,頂多有個婆子幫忙做飯,一個粗使丫鬟幫忙灑掃,好處則是你可以和安卓彌合母子感情。”
她沒有提葉盛懷,這對夫妻裂痕斑斑,不是她三兩句就能和好的,主要還看張氏的想法,她不想以太子妃的身份壓迫對方。
葉傾将心比心,她站在葉家人的角度,自然覺得張氏對葉安豐不公,可若是從張氏的角度看,把丈夫的私生子養在自己名下,供他吃穿,養到這麽大,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所以葉傾不怪張氏,歸根到底,還是葉盛懷的錯。
她這也是給張氏一個選擇的機會,要麽孤注一擲,到了邊關,夫妻二人共患難一把,還有和好的機會,要麽就是幹脆當葉盛懷已經死了,以後自己在後宅守着兒女過日子。
張氏愣住了,葉傾一個眼神,張姑姑上前把她攙扶起來,張氏漸漸回過味來,她又看了眼旁邊的葉盛懷,咬牙道:“娘娘,臣妾願意去邊關!”
葉傾點了點頭,“安清你一并帶去,他這個年紀,開始練習馬步正好。”
張氏一怔,臉上露出了不舍的神情,葉安清如今不過五歲,乃是她的幼子,怎麽舍得他去邊關受苦。
葉傾知道她心中所想,手一擺,“你希望安清成爲第二個二叔麽?”
張氏立刻閉了嘴。
旁邊的葉盛懷氣的鼻子都歪了,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最後隻用鼻子哼哼兩聲。
葉傾立刻看向了他:“二叔不要以爲去了邊關還可以和這邊一樣,我會叫二嬸掌錢,你兜裏沒銀子什麽都做不了,若是對二嬸不好,到了那邊,就叫二嬸帶着安卓安清單過,二叔就隻能靠軍饷度日了。”
葉盛懷完全懵了,這姑奶奶還是他的親侄女麽,這根本就是張氏的親外甥女吧!
張氏亦是傻了,她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的峰回路轉,她立刻跪了下去,真心實意的對葉傾道謝:“多謝娘娘,娘娘萬福——”
葉傾眯起眼,指點道:“你自己也要立起來,别忘了,縱是丈夫靠不住,你還有一,二,三,四,四個孩子呢,他們可都靠你了。”
她有意學着張氏說話,張氏撲哧一聲,徹底破涕爲笑,拿着帕子擦了下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娘娘放心,娘娘的話,我都記住了!”
說着,她自己就開始整理起了亂發,面上也漸漸平靜下來,所謂爲母則強,現在爲了她的幾個孩子,鼻尖還泛紅的張氏,此時臉上透着股剛強的氣息,竟是格外的吸引人。
葉盛懷看着這樣的張氏,心中一動,當初他求娶張氏,就是因爲張氏在家中是幾個兄弟姐妹裏的老大,他自己是幼子,自然不想娶一個嬌滴滴的老幺回來,待母親回府,和他說了張氏在家裏姐代母職,精明能幹,他便允了。
剛嫁過來的時候,張氏很是讓他滿意,凡事都打點的妥妥當當,不讓他操半分心,慢慢的,這婦人卻變了,嫌棄他官位不高,出去應酬都被旁人低看一眼,他下了衙門,也不願意回家,隻在外面流連,葉安豐就是那個時候有的。
之後兩個人磕磕絆絆的過了十幾年,感情越來越淡,他每日裏活着,也很是迷茫,似乎隻有讓自己的兒子成了定國公,他這一輩子,才算是做了點成績。
夫妻二人在這一件事情上,觀點倒是出奇的一緻,于是又有了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