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再次握住葉貴妃的手,實心實意的道:“真是多謝姑姑了。”
葉貴妃故意一臉惱意:“又見外了不是?!”
葉傾見她面露疲色,便告辭而出,葉貴妃坐了會,喚了人進來,“去,就說本宮不舒服,叫人把皇上叫來。”
顯慶帝下了早朝,得了傳信,立馬就過來了,剛一見面,葉貴妃便丢了把梳子給他,“你兒子還給我侄女挽發呢,我嫁給皇上這麽久,皇上怎麽沒給我梳過頭?”
顯慶帝:“……”
卻說葉傾回了東宮,把兩個箱子打開,見裏面是當初她列出清單的鋪子的賬本和交接信物,便喚了張姑姑和她一起對賬。
因當初最先去的金玉滿堂,葉傾直接從裏面挑揀出金玉滿堂的賬本來看,隻翻看了幾頁,葉傾就說不出話來。
張姑姑那邊拿的卻是個皇莊的收支賬本,翻了幾頁後,越翻越快,最後難以置信的擡起頭,喚道:“娘娘——”
葉傾看她的表情,不由苦笑道:“姑姑那裏可也是個空架子?”
張姑姑猶豫着道:“賬倒是能對的上,隻是——”
葉傾哼了一聲,“你也不用給他打掩飾了,是不是這三日來,莊子裏的東西都被提光了?”
張姑姑一臉郁結的點了點頭。
葉傾看着手裏的賬冊,亦是無語,這金玉滿堂的賬本子上,一眼望去,金钗玉镯,各種頭面首飾都是大量進出走貨,吞吐龐大,可若是再仔細的看看這些物件的價格,就讓人哭笑不得了。
當日葉傾去了金玉滿堂,那可是連五千兩的頭面首飾都拿的出來的,現在賬薄上記的都什麽玩意,最貴的一套也不過五百兩,真是打發叫花子呢!
想也知道,定然是這幾日裏,顯慶帝叫了人,把貴點的首飾都取走了。
葉傾又随意翻了兩本賬冊,果然如她所料,所有的鋪子裏值錢的東西都被搬的七七八八,莊子裏今年的出息更是被搬的一幹二淨。
葉傾徹底無語了,她突然感覺,自己當初真是看走眼了,估摸着顯慶帝當初被圈禁的時候,養成了小氣的毛病,做了皇帝後更是變本加厲,把後宮的鋪子莊子都黑了不說,這都被她揭穿了,還能幹出這種事來!
當真是雁過拔毛,連蚊子也得抽上一口血!
再想想這位登基後,京裏開始崇尚節儉,葉傾當初還覺得國庫被梁平帝搞空了,顯慶帝倒是個會過日子的。
這個摳門又小氣的皇帝!
張姑姑在一旁看着葉傾陰晴不定的臉色,勸道:“這些鋪子都是京裏頂有名的,隻要補了貨,很容易就做大,隻不過等上一年罷了。”
葉傾歎了口氣,幹脆的把賬冊丢到一旁,隻留下了那金玉滿堂的賬本,指着她買入的那筆賬:“叫鋪子把這個錢給我吐出來!”
當初她買的兩套頭面首飾用的是貢品珍珠玉石,成本上其實隻費個工本費,顯慶帝也知道,這筆買賣是葉傾過了手的,這筆銀子倒是沒有拿走。
葉傾心道,早知道上次就幹脆的把金玉滿堂搬空。
這些鋪子莊子的收益今年是不能用了,不過明年開始卻可以寬松過日子了。
張姑姑在一旁輕聲問道:“娘娘,那今年過年?”
葉傾一拍桌子:“等下去庫房看看,看有什麽能用的再說。”
用不上的,隻好拿了自己的私房銀子先補上,等明年有收益了再拿回來。
葉傾又帶着一群宮女内侍,直接到了内庫前,等那老宮人顫顫悠悠的打開了内庫,葉傾笑了。
這内庫裏旁的沒有,就是布料多,形形色色的,各式各樣,還全都是顔色鮮嫩粉豔,讓人一看就心頭敞亮的。
那老宮人結結巴巴的解釋了一番,葉傾轉眼就明白過來,登時隻覺好笑無比。
原來當初顯慶帝喜歡葉貴妃按照孝賢皇後的模樣打扮自己,也不知道怎地傳了出去,後宮佳麗無不以此爲自己的樣闆,一個個打扮的老氣莊重。
主子都穿的這麽黯了,宮裏伺候的宮女們自然也不好穿的鮮豔,要不娘娘們穿了一身暗紅,宮女穿了一身桃紅,這不是找死呢麽?
所以宮裏從上到下,都喜歡用顔色素淨沉穩的布料做衣服。
可下面進貢的不知道啊,每年的料子,那還不是可着最好的往宮裏進,煙羅紗,五色錦,彩光鍛,什麽顔色漂亮什麽往宮裏送。
結果可倒好,這麽多年,生生的攢了滿滿一庫房的漂亮布料。
也難爲這管庫房的了,這麽多布料,竟然保存極好,少有蟲蛀,随便抽出一匹,竟還鮮亮如新。
葉傾二話不說,叫人登記在冊,把這滿滿一庫房的布匹都搬了出來,她可不管旁人,先給葉貴妃挑了最好的十匹出來,葉貴妃五官清秀,勝在膚色白皙,便多選了些桃粉,嫩黃之色,又爲未來的小皇子準備了極是柔和的素色布匹做裏衣。
接着又給自己選了三五匹喜歡的布料,最後想了想,選了兩匹給太子,其中一匹是藍光緞,看着挺實,摸着卻輕柔,最适合做外袍了。
還有一匹羅紋布,柔軟細膩,做裏衣最好。
剩下的葉傾大手一揮,顯慶帝後宮大大小小的娘娘們,按照分位,各自得了五到十匹不等,剩下還有許多,葉傾幹脆的直接叫人送到針線房,宮裏但凡有品級的宮女,都得了一身新衣服。
葉傾得了新布料,歡喜的回到了東宮,叫人把太子那兩匹給他送了過去,自己這幾匹交給了張姑姑,叫她拿下去給人裁制,做了新衣,過年的時候穿。
葉傾現在和太子之間的關系很微妙,兩個人就像是比鄰的兩國,一開始,太子以爲隔壁是個小國,帶着鐵騎悍然出征,結果撞到了鐵闆,被生生的打了回來。
結果誰也沒占到便宜,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現在兩邊都小心翼翼的,開始重新處理雙方的關系。
葉傾琢磨着這次過年得往裏投入多少私房銀子的時候,派去給太子送布料的人回來了,鄭姑姑捧着布料,一臉爲難:“娘娘,殿下說,叫您做了衣服再給他送去。”
葉傾眉毛揚起,她這等出身的女子,何曾摸過什麽針線,平日裏給家人做點衣服,都是叫貼身丫鬟動手,裁剪妥當,縫的差不多後,随意的縫上兩針意思意思便算自己做的了。
原因很簡單。
什麽玩意想要學的精,都得下苦工才行,針線上想要出頭,非得熬壞一雙眼睛不可,沒見到針線房裏的娘子們就沒超過四十歲的,眼睛花了,連線都穿不上了!
所以真正的千金貴女,其實針線上都稀松平常,這樣做出來的東西,太簡單太平庸,自己都送不出手,所以貼身丫鬟裏往往都有一兩個針線好的,需要動針線的時候,就叫丫鬟動手。
這種事,在豪門大戶裏壓根不是什麽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
但是太子明顯不是這個意思,他顯然是叫葉傾親手動手,一針一線的親自縫制。
葉傾單手撐腮,看着面前的兩匹布料,沉吟片刻,看向了一旁的鄭姑姑,和顔悅色的道:“鄭姑姑,不知道太子平日裏的衣服,是何人縫制的?”
鄭姑姑賠笑道:“不敢欺瞞娘娘,殿下的衣服都是針線房裏針線最好的連娘子和趙娘子做的。”
葉傾心裏便有了譜了,要是叫丫鬟們把布裁好了,她隻負責穿針引線,倒也勉勉強強的做的出來,可惜,高昊根本不會穿。
張姑姑可是了解自己伺候的這位葉大小姐,掐指算算,她到了這位貴女身邊也有小半年了,可從來沒見她動過什麽針線,估摸着這針線上面也就稀松平常,不由主動道:“娘娘可是要回了殿下?”
葉傾敲了敲桌子,揚眉道:“不,去告訴殿下,本宮會親手爲他裁制一身新衣的。”
頓了下,她又看向了鄭姑姑,“勞煩姑姑去爲我尋兩個針線好的。”
張姑姑和鄭姑姑對視一眼,看樣子太子妃是打算叫旁人代工然後說是自己親手做的了,二人臉上俱是一臉難以贊同,卻也都沒有開口勸誡。
……
陳福很早以前就在太子身邊伺候了,估摸着沒人比他更了解這位爺的性子。
打從今天早上在宮裏溜了一圈後,這位爺回來後就明顯坐立不安了——拿了本書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愣是一頁都沒翻過去。
高昊不說,陳福也知道爲什麽,還不就爲了那邊的女主子說給殿下做衣服的事兒。
眼看着滿宮的宮女都換了新衣了,太子妃那邊還沒動靜呢,太子這是急了。
陳福便一直善解人意的替主子守在了窗戶邊上,遠遠的看到鄭姑姑帶了兩個小宮女款款而來,忍不住叫道:“殿下,鄭姑姑來了!”
高昊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陳福立刻噤聲,蹑手蹑腳的走了出去,把鄭姑姑引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