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昊唇邊帶笑,手卻堅定的握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寸進半分。
葉傾眼皮垂落,指尖一松,放棄了和他的對峙。
“這樣親手喂養一段時間以後,它對你産生親近之意,這個時候,就可以進行下一個階段了——給它活的兔子,但是不許它吃,叫它再抛還給你,什麽時候,它知道了什麽是自己能吃的,什麽是不能吃的,這鷹,才算是熬成了。”
梁平帝談及熬鷹時的眉飛色舞令人印象深刻,此時想來,卻無比諷刺。
高昊終于看完了這一頁,握着她的手指翻了下一頁,葉傾卻已經無心再看,她恹恹的伏在他的胸口,默默的掐算着時間。
一個淺色宮裙的身影在門口一晃而過,高昊的眉頭皺了皺,半坐起身,把葉傾從懷裏小心的放到了貴妃榻上,又把手裏的書放到了她的手邊,輕聲軟語的道:“娘子,你先看會書,我去去就來。”
葉傾心中一喜,面上卻滿是不舍之色,甚至還伸出手捉住了高昊的袍袖,高昊安撫的一笑:“你乖點,我很快就回來了,給你帶好吃的。”
葉傾這才戀戀不舍的松開了手,依賴的道:“那你快點回來啊。”
高昊點了點頭,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整個大梁,也就那麽一個人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了,高昊剛一踏出南暖閣,便有一個内侍湊了上來,他一身灰撲撲的袍子,袖子上也不過三道錦邊,看上去毫不起眼,“殿下,似乎是您監管的那檔子事兒。”
高昊毫不動容,面對葉傾時溫柔如水的笑容早已不見,一雙眼皮微落,便似一道屏障,隔離了他和這個世界間,說不出的冷淡慵懶。
上了辇車,一路行到了勤政殿前,大内總管周順立刻迎了上來,滿臉堆笑:“殿下可來了,方才陛下還念叨了呢。”
高昊微微颔首,大步向裏行去,身後的周順自然和他帶來的陳福寒暄上了。
進了勤政殿裏,顯慶帝正奮筆疾書,看到高昊進來,立刻對他招了招手,一臉喜色的道:“昊兒來了,正好正好,快來幫朕看看,給你弟弟取個什麽名。”
高昊笑意盈盈,快步走到了顯慶帝身邊,看着禦案上的雪白宣紙,此時已經寫滿了名字,暄,明,旭,昭,晔——
每一個字中都含着日字,且都是兆頭極好之字,高昊不動聲色的看了片刻,伸出手指,穩穩的指向了其中一字,輕笑道:“兒臣看這個字極好。”
顯慶帝望了過去,立刻大笑出聲:“昊兒倒是和朕的想法一緻。”
頓了下,他又猶豫了下道:“不過離你葉母妃生産還有段時日,朕倒是不妨再等等。“
高昊神色不變,眼皮微微垂落,嘴角彎起,笑道:“自然,父親不妨再和葉母妃商量商量,看看葉母妃可有合意的。”
“好好,還是我兒想的周到。”顯慶帝哈哈笑着拍了拍高昊的肩膀,把手裏的筆放到一邊,擡起頭看向了高昊,做出了父子談心的架勢:“對了,這次你辦的差事怎麽又半途而廢了,朕聽說開始還每日都去督造,怎麽這兩天又憊怠了?”
高昊笑容一斂,面上帶了幾絲愁容:“太子妃這幾日身體不适,兒臣陪着她來着。”
顯慶帝連連點頭,雖然朝臣們都批太子過于喜好吃喝玩樂,但是太子本心卻是好的,最是純孝,所以他對這個兒子還是很滿意的。
父子二人又閑談了片刻,高昊親手爲顯慶帝泡了壺熱茶,方出了勤政殿,上到了辇車時,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他名爲昊,乃是日上中天之意,他那還沒有出世的皇弟,取的卻是一個晟字,乃是光明萬丈之意,日上中天,光明萬丈,隐隐已經有了個他抗争之意。
顯慶帝卻還是不滿意,可見這個未出世的皇弟在他心中分量極重,卻是要早做謀劃的好。
高昊想着心事,沒注意辇車已經到了東宮,他低着頭,一步踏入了南暖閣,一眼望去,少女半卧在貴妃榻上,半垂着頭,看着手裏的書冊,她一身蔥綠長裙,因低着頭的緣故,小巧的下巴和綠色的領子相接,映的她膚白如雪,七分的顔色也生生的提到了十分。
身材纖細,在貴妃榻上盤成了小小的一團,伴随着空氣中淡淡的藥味,越發顯得她惹人憐愛。
等等,藥味?
高昊終于察覺出哪裏不對了,他沒有吩咐熬藥,這南暖閣内怎麽會有藥味?!
高昊臉色一沉,擡起的右腳果斷的往後邁去,身後卻憑空出現了四座大山,高昊眼角一瞥,見是四個身體高壯的婆子,一個個繃着臉,看也不看他。
高昊知道,這樣的婆子都是各宮私下養的打手,平時并不在主子身邊伺候,隻有當有宮人犯了錯,才會被叫出來,拖人下去。
旁的都不值一提,唯有一點,力大無窮。
高昊面無表情的向前看去,見他那身材纖細惹人憐愛的太子妃手腕一翻,擡起頭來,朝着他燦然一笑。
這一笑,如百花盛開,縱然南暖閣内裝飾的金碧輝煌,也壓不下這春回大地的春光四射,高昊的俊臉一點點的繃緊,深沉的看着葉傾。
葉傾打了個響指,心中暢快至極,真是一天河東,一天河西,鄭姑姑端着托盤小心的從旁邊走了出來,葉傾一努嘴巴,笑意盈盈:“殿下是自己喝了呢,還是這四位姑姑請殿下喝呢?”
高昊一動不動的看着葉傾,鄭姑姑已經端了托盤到了他面前,高昊和葉傾的視線在空中相交,葉傾笑容不減,毫不退縮的看着他,半晌,高昊端起藥碗,在唇碰到碗邊時,忽然擡起頭,雙眼眯起,冷冷的道:“你還記得孤說過的話嗎?”
葉傾乖巧的點了點頭,意有所指的道:“殿下的話,臣妾每一句都記得真真的呢。”
高昊不再多言,舉起藥碗,一幹而淨。
一股熱流沖入腹中,他眼前便是一黑,身體一軟,往下倒去,倒下去之前,便見葉傾從床上走了下來,一雙手已經扶住了他的胳膊,俊臉上醞釀的怒氣頓時一滞,稍稍的散去了些。
高昊身體高大,看着單薄,份量卻不輕,他身體一軟,葉傾便有些吃力不住,一旁的鄭姑姑擔心的道:“叫幾個姑姑幫下忙吧?”
葉傾咬牙拖着高昊往前挪動,聞言腳步一頓,任由鄭姑姑爲她擦了把汗水,搖了搖頭道:“不可,若是太子知道了,怕是幾位姑姑的小命不保。”
她一步一挪,終于把高昊扶到了床前,對着鄭姑姑幾人揮了揮手:“姑姑先退下吧。”
鄭姑姑立刻帶着四名婆子退了下去,每人又打點了一番不提。
葉傾把高昊的鞋子脫了,把他身體擺正,自己卻又去拿了那看了一半的書來,也不知道高昊從哪裏淘來的書,還真是新奇有趣。
高昊很快醒了過來,入目就是那隻出自汝窯的梅花瓶,接着視線一轉,他那太子妃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半靠在他身邊,手裏握着本書,手邊泡了壺熱茶,還配了四碟點心果子,要多悠閑就有多悠閑。
聽到動靜,葉傾擡起頭來朝着他微微一笑:“醒了?”
口氣娴熟自然,如同多年老友,高昊目光深沉的看着她,沒有吭聲。
葉傾也不去管他,隻把注意力放到了手裏的書上,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片刻就是一頁。
她翻頁極快,刷刷刷,高昊耳邊響起了幾乎連成一片的翻頁之聲,高昊垂下眼簾,面上看不出喜怒,葉傾不時的偷瞥一眼,見他這般模樣,倒是失了興緻。
她把手裏的書丢至一旁,側坐在了高昊身邊,一隻素手撫上了他的胸口,輕笑道:“麻沸散的滋味如何?可是頭腦清醒四肢無力?”
高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隻盯着她,不說話。
葉傾也不急,如今她爲刀俎,太子殿下爲魚肉,現下時間充裕,自當慢慢玩才是。
葉傾輕笑一聲,素手從他的胸口一路下滑到了腰帶上,漫不經心的道:“殿下怕是不知道吧,我呢,和殿下是一樣的毛病,就是别人怎麽待我,我也怎麽待旁人。”
頓了下,她的視線一點點的挪回到了高昊臉上,和他對視,語氣輕柔的道:“若是旁人慢待了我,那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了,成日裏隻想着怎麽才能報答一番。”
說話間,她纖細的手指靈活的一挑,啪的一聲,高昊腰間的金制腰帶被她一挑而開,葉傾手指勾起,随手抛到了一旁。
接着手指又是輕輕一勾,高昊外面的錦袍被她随手勾開,露出了裏面雪白的裏衣,葉傾擡起眼,一臉笑意盈盈,帶了三分嗔怪的道:“殿下昨日裏和臣妾一起沐浴的時候,似乎還穿着裏衣呢,至親至密夫妻,殿下可是太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