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滿滿的一大覺,葉傾精神好了許多,她單手撐起了身體,沒等喚人,旁邊就伸出一雙手來把她扶正了,又體貼的在她身後塞上了靠枕,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葉傾擡起頭,虛弱的一笑,“張姑姑,什麽時辰了?”
張姑姑神情複雜,“娘娘,已經酉時了。”
她轉身倒了杯溫茶來,端着喂了葉傾吃了兩口,見葉傾氣色還好,輕快的開口道:“貴妃娘娘那邊傳了信了,說那些莊子鋪子,三日後就可以派人去交接。”
葉傾神色一松,心上大石一去,這病眼瞅着又好了幾分,張姑姑看在眼裏,也放松了起來,笑道:“娘娘怕是還不知道吧,太子殿下現在正在外面給您熬藥呢!”
葉傾的腦子還有些遲鈍,半天才消化了張姑姑這句話的意思,遲疑的道:“太子,給我,熬藥?”
張姑姑欣慰的點了點頭:“可不是麽,誰攔着都不行,殿下說娘娘是因爲他才生病的,他要親手照顧您,而且昨天殿下病了,也是您親手照顧的!”
不知爲何,看着張姑姑這般快慰欣喜的模樣,葉傾卻難以如她一般歡喜,浮上腦海的第一個想法竟是其中有詐。
前面有梁平帝這個死不要臉的開道,後面有顯慶帝這個臭不要臉的接力,葉傾總覺得,老高家的血脈,想要出一個正直純良的,哪怕祖墳冒青煙,也絕無可能!
葉傾伸手招了招,不管是否有詐,有備無患總是好的,“你且附耳過來。”
耳語完畢,葉傾擡起頭,盯着張姑姑:“可記下了?”
張姑姑神色複雜的看了葉傾一眼,鄭重點頭:“記牢了。”
話音未落,高昊捧着藥碗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前後各有兩個宮女開路,他一雙眼緊緊的盯着手裏的藥碗,半彎着身子,生怕灑出一滴,鼻尖上還蹭了團煙灰。
到了葉傾身前,高昊把藥碗小心的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方吐出一口長氣,一臉歡喜的喚道:“娘子,你醒啦,我剛給你熬了藥!我親手熬的!”
葉傾笑了下,拉着高昊坐到了自己身邊,拿起帕子,仔細的給他擦着鼻尖上的那一團灰,高昊朝她笑了起來:“娘子,你對我可真好!”
那笑容燦爛無比,葉傾也晃了下神,回過味來,葉傾瞥了旁邊冒着熱氣的藥湯一樣,意有所指的道:“你對我不是更好。”
當年和梁平帝最是要好的時候,那混蛋可也沒有親手熬煮過藥湯給她,葉傾看了眼滿臉懵懂的高昊,心道,希望隻是自己想多了吧。
張姑姑上前端起了藥碗,“殿下的一片心意,娘娘趁熱喝了吧。”
說着,她用調羹舀起了一勺藥湯,往葉傾嘴邊送去,一旁的高昊立刻叫道:“給我,我來喂娘子!”
旁邊幾個年齡小的宮女就隻是笑,知道這個時候兩個主子心情好,忍不住道:“殿下和娘娘的感情真好。”“殿下剛才一直守在藥爐旁,也不會打扇子,一個勁的猛扇,倒把自己嗆了滿頭灰。”
高昊回頭瞪了她們一眼:“聒噪!”
回頭撞上葉傾含笑的雙眼,立刻結結巴巴的道:“她,她們胡說,我才沒有那麽笨呢!”
一雙眼卻向下翻去,舀起一勺子藥湯,輕輕的吹了兩下,送到了葉傾的唇邊,惡狠狠的道:“快點喝藥,休要聽她們聒噪!”
葉傾含笑看着他,吞了藥湯,平日裏苦的要死的湯藥,今日競也不覺得如何苦了。
又喂了葉傾兩口,高昊笑嘻嘻的看着葉傾道:“娘子,昨日你喂我吃粥,今天我喂你吃藥,娘子待我如此好,我也要好好的待娘子!”
葉傾一怔,總覺得高昊這話意有所指,但是看着他清澈見底的雙眼,又當是自己多想了。
一碗藥,足足喂了半柱香的功夫,葉傾吃了藥以後,肚子裏暖和和的,又是一陣困意湧了上來,她打了個呵欠,高昊立刻體貼的道:“困了就再睡會,等晚膳我再叫你。”
說着,爲葉傾抽掉了後面的靠枕,扶着她滑到了被窩裏,又給她蓋好了被子,自己在床邊坐下了,坐了片刻,卻又坐不住了,他小聲的喚道:“娘子,娘子——”
葉傾正困的緊了,哪有功夫搭理他,閉眼隻是裝睡。
片刻後,隻覺一股涼意襲了進來,身後的被角被掀開,高昊偷偷摸摸的爬上了床,又在她耳根子處小心的叫道:“娘子,娘子——”
葉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但凡有半分精神,也回頭一巴掌把他當蚊子給拍了。
就聽得高昊在身後自言自語的道:“娘子果然睡熟了。”
話罷,這厮肆無忌憚的把長手長腳都探了來,從後面牢牢抱住了葉傾,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我也陪娘子睡一會好了!”
這句話說到一半,俊臉已經埋入了葉傾的頸窩,後面半句幾近無聲,葉傾動了動,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感受着身後熱氣騰騰宛如火爐的身體,發出了一聲舒服的歎息,很快睡了過去。
這一次不知道又睡了多久,葉傾動了動眼皮,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意識很清醒,可身體卻綿軟無力,那感覺,就像是身上被生生的套了一副鐵鑄的盔甲,讓她動彈不得。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娘子既然醒了,怎麽不睜開眼?”一聲漫不經心的輕笑聲響了起來,隐隐的,還帶了些傲慢。
葉傾不知道怎麽從一聲輕笑中聽出這麽多情緒的,卻輕易辨别出了這音色,這幾日時時在耳邊萦繞,分明是高昊。
她知道再不能裝睡下去了,索性睜開了眼,入目卻是一片錦衣的下擺,雲從龍,太子袍服的下擺繡的就是層層疊疊的彩雲,彩雲中一條五爪金龍穿梭邀遊若隐若現。
然後是一雙靴子尖,整張鹿皮裁制的,用的是當年新生的幼鹿,皮子又軟和又保暖,上面用金絲銀線又裝飾了一番,更難得的,這雙本該在雪地裏行走時穿用的靴子,此時一塵不染,就像是剛剛制成一般。
葉傾努力的往上轉了轉眼珠,終于看到了太子的臉,從視角的變化判斷,太子坐着,而她,躺着。
躺着的地方,似乎還不那麽好,應該在地面上。
兩個人對視半晌,高昊輕笑一聲,從躺椅上俯下身來,一手探到了葉傾頸下,一手探到了膝下,雙臂用力,把她抱了起來,兩個人一起往後靠去,半靠在了躺椅上。
葉傾側過臉,心道,很好,現在兩個人是平視了。
看着一臉懵懂的葉傾,高昊捉起了她鬓邊的一縷長發,食指勾起,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輕笑道:“娘子心裏一定很好奇,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葉傾一動不動的看着他,許是坐的位置的問題,高昊半張臉隐在陰影之中,平日裏俊美的容顔此時看起來,竟是帶了些邪魅。
高昊微微垂下頭,白皙的臉便貼上了她的側臉,一隻手執起她的手,五指穿梭,兩個人的手牢牢的握在了一起,輕歎道:“爲夫昵,做人最是公允不過,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
他輕笑一聲,道:“你看,昨日裏你喂我粥飯,今日裏我喂你湯藥。”
葉傾垂下眼簾,果然,若她沒有記錯,他還爲她熬煮了湯藥,若是這般計較,倒是成了她欠他的了。
高昊的聲音突然委屈了起來,“可是娘子還踹了我兩腳,又偷了我的葡萄,爲夫活了這麽久,還沒人讓我吃了這麽多虧呢。”
葉傾沉默片刻,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沒發出聲音來,高昊記仇記了這麽久,又費勁心思把她弄成了這般模樣,今日定然無法善了。
高昊擡起頭,在葉傾小巧的耳垂上咬了咬,一臉歡喜的道:“不過既然我們已經是夫妻,若是再記挂着往日的仇怨,倒顯得爲夫小肚雞腸了不是?”
葉傾定定的看着他,那張俊美的臉上是這些日子以來見慣了的笑容,以往隻覺溫暖人心,此時卻叫她莫名的心顫,她終于開了口:“你待怎樣?”
高昊懶洋洋的把頭搭在了她的肩上,閑着的右手上前,漫不經心的撥弄着她胸口的系帶,輕描淡寫的道:“很公平,娘子欠我幾件,我就剝掉娘子幾件衣服——”
剝她的衣服——
葉傾視線下調,她因了生病,身上本就穿的少,隻穿了身裏衣,裏面又肚兜亵褲罷了,裏裏外外算起來,統共不過四件,而他方才說的,卻有三粧!
高昊極有耐性的解開了她的裏衣帶子,他口中的熱氣直沖着她的耳根,聲音低沉而充滿了誘惑:“孤記得,和娘子第一次見面,孤酒醉誤闖了娘子的馬車,然後娘子一腳踹來,把孤給踢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