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氣喘籲籲的跌坐榻上,隻覺得這片刻功夫比和梁平帝玩心眼子都累。
她無奈的道:“好了好了,我不走了,我叫她們傳膳可好?”
高昊從後面抱住她,一張俊臉幾乎完全埋入了她的頸項間,聞言悶悶的道:“好吧,不過娘子你要喂我!”
葉傾:“……”
她朝着張姑姑招了招手,“叫下面晚飯弄的簡單點!”
千萬别弄什麽魚丸蟹肉之類的,她要伺候這祖宗,可别把她累死!
張姑姑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很快,幾樣清粥小菜就被端了上來,葉傾滿意的對着張姑姑點了點頭,吃粥好,吃粥隻要用勺子就夠了!
葉傾端起碗,剛舀起一勺,高昊便轉到了她的側面,張大了嘴巴,紅唇潋滟,眼巴巴的看着她。
葉傾吹了吹上面的熱氣,勺子送到了高昊嘴邊,高昊啊嗚一聲,吞了下去,眼睛眯起,一臉心滿意足。
葉傾心道,罷了罷了,就當養了個兒子了!
一口一口,到底把高昊喂飽了,葉傾自己匆匆用了半碗,便叫人撤了下去,因高昊不肯喝藥,葉傾見他也不是很嚴重,又哄着他用了點姜湯。
看着兩個人的樣子,高昊這股子黏糊勁,想要做什麽也做不得,索性早點就寝,隻是這一身粘糊糊的可受不了。
葉傾拽住了高昊的手,好言好語的安撫他道:“你先乖乖的上床,我去沐浴完了就來。”
說着,葉傾從旁邊拽了個枕頭過來,直接塞進了高昊的懷裏:“你先抱着這個!”
高昊不情不願的抱着枕頭,眼巴巴的看着她:“那娘子要早點回來啊。”
他修長的十指捏了捏枕頭,不滿的道:“這玩意摸起來一點都不好,沒有娘子軟!”
葉傾:“……”
她逃難一樣的出了寝宮,進入到了浴室之内,因冬日寒冷,往日裏在浴池内洗浴也換成了木桶,泡在裏面倒也舒服。
張姑姑親自在一旁伺候,爲她搓洗那一頭烏發。
葉傾閉上眼,郁悶的道:“太子今日怎會這般模樣,粘的人好生難受。”
張姑姑笑了:“娘娘是還沒自己的孩子,所以不知道,小孩子生病以後,最粘着娘親了,我家鳴兒小時候就跟個小大人似的,一到生病了還不是粘人。”
葉傾更郁悶了,難道高昊把她當做娘了?
頓了下,張姑姑一邊用水沖洗着手裏的烏發,一邊笑道:“依老奴這些日子看來,太子雖然胡鬧了點,性子倒是跟孩子似的,殿下這是抱着一顆赤子之心呢。”
葉傾喃喃道:“赤子之心麽——”
總覺得這麽好的東西,不會出現在老高家的血脈裏。
葉傾又泡了會,待水溫稍涼,才從浴盆裏站了出來,張姑姑立刻拿出一塊雪白棉巾把她裹了起來,幾下擦幹身體後,又穿上了亵衣,最後披了件袍子。
她回到了寝殿之中,一眼看到了高昊整個人都縮到了錦被裏,也不知道是什麽姿勢,屁股高高崛起,一時間倒是有些像是鳥獸趴窩。
隻露出了半個頭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門口,一見她進來,便邀功道:“娘子,我把被窩給你暖好了!”
葉傾心中一蕩,說不出什麽滋味,隻覺公主府上最聽話的小倌也不過如此了。
葉傾看着他亮晶晶的雙眼,下意識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太子立刻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一下翻身而起,長手長腳再次扒了過來,一下把她抱到了床上,兩個人滾做一團的時候,高昊還不忘記拉過被子,把兩個人蓋的嚴嚴實實。
又笨拙的伸手拍了拍葉傾的後背,“乖乖,睡吧!”
葉傾身體一僵,下一刻,她仿照着高昊的模樣,笨拙的拍了拍高昊的後背,“嗯,睡吧!”
不知道高昊這一刻是什麽心情,她倒是有了點相依爲命的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葉傾拽過早已經準備好的抱枕,塞到了高昊的懷裏,高昊恍然未覺,抱着抱枕,還砸吧砸吧嘴,似乎做了什麽美夢一般。
葉傾把被子拽了上來,給他掖好了被角,蹑手蹑腳的走出了寝殿。
張姑姑立刻迎了上來,輕聲道:“娘娘,都準備好了。”
葉傾點了點頭,側殿中如今隻有她和張姑姑二人,連近日來頗爲倚重的鄭姑姑也不在,中間的小桌上已經擺放好了筆墨紙硯。
葉傾吩咐道:“姑姑,你在外面守着,若是太子醒了就進來喚我。”
張姑姑應了聲後安靜的退了下去,葉傾坐到了小桌前,深呼吸了一口氣,提起筆,開始寫了起來。
重活一世,這手一模一樣的字體就是她最大的作弊工具了,隻要她願意,随時随地可以僞造出無數孝賢皇後的手劄來。
葉傾現如今要做的,自然是一本賬冊。
她回宮後第一時間就已經叫人打探明白了,孝賢皇後去了後的頭年,宮裏一場大火,倒是燒沒了不少賬冊,所以如今宮裏隻剩下徐皇後執掌後宮以來的賬冊了。
若是沒有她的起死回生,還真是死無對證了。
葉傾下筆如有神,她也不需要寫多麽仔細,反正這一本,隻是她偶然找出的,和其他孝賢皇後的物件一起,夾帶到了定國公府的總賬冊。
——東大街的金玉滿堂和客雲來,平安大道的綢緞莊子,京城外小湯山的溫泉莊子,千畝的山林,萬畝的水田。
葉傾一筆筆的都記了下來,一直寫到了四更梆響,才吐出一口濁氣,放下筆,活動了下手指。
最後把這些僞造的記錄裝訂成冊,又用煙熏火燎一番,使之看上去有了年頭,葉傾滿意的撣了撣賬冊,這就是她的聚寶盆搖錢樹了。
從皇帝手裏搶東西,想想就挺爽的。
葉傾打了個呵欠,被高昊折騰了半個下午,自己又熬了大半夜,這個時候,縱然她精力充沛,也有些熬不下去了。
葉傾把賬冊收好,又蹑手蹑腳的摸回了寝殿,剛一爬上床,高昊就自動的丢掉了手裏的抱枕,長臂一伸,把她攬到了懷裏,驚的葉傾目瞪口呆。
這厮倒是知道什麽才是好的。
葉傾實在倦極,阖眼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往日裏抱着冰山的感覺再次襲來,且這座冰山越來越冷,她就像是赤着雙足行走在冰面上一般。
葉傾不由瑟縮了身子,想要睜開雙眼,眼皮卻如有千斤重,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好不容易的睜開,入目便是高昊貼近的俊臉,他的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葉傾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雙眼閉合之間,那一排漆黑的睫毛輕輕的刺在眼睑之上,而他的瞳孔之中,更是清晰的映出了她的倒影:“娘子,你好像也着涼了。”
高昊一臉擔心的道。
葉傾伸出手臂,費力的把他推遠了些,想說自己不妨事,一張嘴,卻先被自己沙啞的嗓音給吓了一跳:“我——”
她立刻閉上嘴巴,同時,聽到動靜的張姑姑也進了寝殿之中,見她一臉蒼白的靠在高昊的懷裏,立刻迎了上來:“娘娘怎麽了?”
葉傾一臉懊惱,怎地就這個時候着涼了,她瞪了高昊一眼,高昊滿臉愁容的看着她,右手先是在她額頭上摸摸,又到自己的頭上摸摸,如此反複,仿佛這樣就可以把她的溫度降下來。
葉傾見他這般模樣,不知爲何,想起了張姑姑昨日裏說的赤子之心來,一時間,縱是滿腹怨氣也消了七八。
她轉過頭,看向了身前的張姑姑,沙啞着嗓子道:“我生病的事情,姑姑且先壓下來,反正太子也病了,多抓兩副藥就是了。”
若是卧床不起的徐皇後知道她感了風寒,怕是立刻就活蹦亂跳了,眼瞅着大權在握,她可不能自毀了長城。
葉傾心中亦是苦笑,生個病都身不由己,徐皇後是沒病裝有病,她是有病裝沒病。
張姑姑擔憂的看着她,卻并未出言反駁,葉傾對她很是滿意,最煩打着爲了主子好處處勸谏的婢女了,這裏又不是朝堂之上,還需要弄個禦史來無事生非。
隻是手頭那件事卻是必須去辦了,手裏沒錢,什麽事情都不好辦,幸好她原本也沒打算自己出頭。
葉傾從床邊摸出那本賬冊,遞給了張姑姑,吩咐道:“姑姑且把這本賬冊去交給貴妃娘娘,再告訴她昨日咱們買的那兩套頭面的事兒。”
葉歡歌如今這般聰明,一定會明白她的意思,軟硬兼施,不怕啃不下顯慶帝這塊骨頭,讓顯慶帝的寵妃去面對他,總比一個兒媳婦找公公算賬要好。
張姑姑接過賬冊,認真的點了點頭:“娘娘放心,老奴這就去辦。”
看着張姑姑走了出去,葉傾隻覺得一股精氣神都沒了,她一下軟了下去,全賴身後的高昊支撐,才沒有躺倒床上。
耳邊響起了高昊的驚慌之聲:“娘子你怎麽了,臉色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