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品了品,長安侯世子看向了坐在他下首的葉傾,疑惑的問道:“薄荷?”
葉傾拍掌而笑:“不錯,正是薄荷,還加了些青檸,如此口味清新爽口,很适合踏青時飲用。”
她做皇太後那會,實在是窮極無聊,成日裏就琢磨着吃喝玩樂,在酒水裏添加各種水果香料,就是愛好之一,倒是也琢磨出數種别具一格的風味酒水來。
她帶着這些酒水打入京城權貴子弟的圈子,效果競出奇的好,意外的受到了這些公子哥們的歡迎。
葉傾現在,俨然已經是京城權貴子弟圈裏,最受歡迎的人之一。
這也是葉傾的策略之一。
葉安卓過于木讷,導緻沒有朋友,她就爲他打開局面,讓他交到朋友!
權貴之間盤根錯節息息相關,除了皇家,沒有任何一家,可以超然世外孑然一身,越是交遊廣泛,地位就越是穩固。
很簡單的道理,比如說路邊野草,容易被大風刮走,可一棵老樹,卻可以活上很多年,因爲它在樹下的根莖,是地面上的十倍!
隻是,似乎并不隻是她一個人打了這樣的主意。
葉傾調過頭,看向了坐在長安侯世子另外一邊的青年男子,這青年男子年紀也并不很大,卻比旁人高了一頭去,端坐一邊,如鶴立雞群,神俊異常。
葉傾舉杯笑道:“蘇赫王子,你怎地還不回部落去,聽說部落的勇士十分不馴,小心日久生變。”
蘇赫如今已經不是當日在皇宮見到的嚣張模樣,自從被葉傾狠狠打擊過一次後,他一改往日以下巴看人的習慣,如今雖說不上是謙遜有禮,卻也随意許多,甚至連衣服也換成了大梁武人傳統的窄袖長袍,倒也英俊挺拔。
他舉起酒杯笑道:“等葉大姑娘什麽時候考慮好了做本王子的正妃,本王子立刻拍馬回去!”
葉傾眉毛揚起,一口飲盡杯中酒,仿佛自言自語般的道:“射箭輸了,下棋輸了,彈琴輸了,寫詩也輸了,作畫還是輸了——”
她再次調頭看向蘇赫,似笑非笑的道:“王子殿下,你什麽時候能赢我一局呢?”
蘇赫的額頭突突兩下,這女人射箭上實在是天賦異禀,他确實不如,可琴棋書畫那些娘娘腔玩的玩意,輸了才是正常!
偏偏他又不能叫葉傾下場,和他比試摔跤!
見蘇赫王子不再搭話,葉傾和長安侯世子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視線,這一位的忍耐力真是越來越強了,剛開始的時候,受不得刺激,一下就掀桌而去了,現在隻是僵硬一下便面色如常,城府之深,倒也是個人物。
一旁的魏武侯世子注意到葉傾和長安侯世子的眼神交流,輕哼一聲,大聲道:“方才到誰了?繼續繼續!”
衆人之中,陳豐儀長身而起,笑道:“到小弟了!”
葉安卓第一次來,不由好奇的向着中間望去,隻見地面立了一隻口小肚大的陶壺,裏面已經三四隻小巧羽箭,登時恍然,衆人正在玩的原來是投壺。
這投壺的遊戲是從弓箭上變種而來,陶壺立于數步之外,一人手持羽箭向陶壺中投去,若是羽箭進入了壺中,就算投中。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投出羽箭,是向着遠方擲出,陶壺豎立,又需得羽箭下落時,剛巧豎直入壺口,端的是考驗人的眼力和腕力。
陳豐儀本是讀書人,衆人一看他上場,登時哄笑起來,他卻絲毫不見窘态,拿起一根羽箭,随意的往前一抛,離陶壺老遠就落了下來,衆人再次齊齊的笑出了聲。
陳豐儀一臉遺憾,道:“小弟又沒中,當自罰三杯。”
衆人不禁一片嘩然:“這也行!”“不行不行,輸了怎有酒喝!”
一片喧嚣中,蘇赫王子轟然站起,看着葉傾笑道:“葉大姑娘,不如你我比上一場,看看這投壺,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葉傾特别不爽的一點,就是這滿屋子的人都知道她是男扮女裝,可誰也不會說出來,唯有這蠻子,次次都要喚她葉大姑娘,讨厭的緊。
葉傾心中不快,面上卻宛如平常,擡起頭,淺笑道:“怎生個比法?若是沒有彩頭,我可不幹!”
蘇赫眉毛揚起,坦蕩蕩的道:“你說!”
衆人也都安靜下來,看着葉傾和蘇赫二人你來我往,這一對也是老冤家了,比過不知道多少次,蘇赫王子是屢敗屢戰,旁的不說,這口才倒是越來越流利了。
葉傾痛快的道:“好,你若是輸了,就換上女裝!”
蘇赫眼睛眯起:“若是你輸了呢?”
葉傾更加痛快:“我也換上女裝!”
衆人盡皆無語,這位葉大姑娘實在是太會想了,這種賭注,蘇赫王子又不是傻子,怎會答應下來!
出乎衆人意料的,蘇赫卻笑了起來:“好,一言爲定!”
他的目光火熱,如灼熱的岩漿般落到了葉傾的臉上,似要把她熊熊的燃燒起來。
葉傾坦然與他相對,她曾經貴爲皇後,萬衆矚目下尚且行動自如,區區一個蠻子,還不算什麽。
旁邊的長安侯世子臉上的淺笑漸去,這蘇赫王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牌,分明是要葉青當衆承認自己的女子身份!
如此,葉傾就不好再出現在衆人面前了。
想到這裏,長安侯世子不禁也有些怅然若失。
如葉大姑娘這般會玩,玩的開,什麽都懂一點,什麽都能玩上一手的女子,真是舉世無雙。
葉安卓擔心的拽了拽葉傾的袖子,“長姐,兄,你——”
葉傾安撫的對他一笑:“無妨。”
葉傾長身而起,和蘇赫王子一起走到了中間,其他人等也盡皆站了起來,加油鼓噪聲不絕于耳。
蘇赫手抓了一隻羽箭,揚眉問道:“如何比法?”
葉傾一指前方的陶壺:“三局兩勝。”
“好!”蘇赫一口應下,眼睛已經盯緊了前方的陶壺,片刻後,他閃電般出手,隻見陶壺一陣搖晃,壺口隻露出了半截羽箭。
“好!”縱然蘇赫乃是異族,這一刻,衆人也不由齊齊的叫起了好。
蘇赫眉毛一挑,示意的看向了葉傾。
葉傾輕笑一聲,拿起一根羽箭,毫不猶豫的一折兩半,又從腰間的玉佩上解下穗子,把這兩截捆了一圈又一圈。
蘇赫的臉一下沉了下來:“你!”
葉傾片刻功夫,已經捆完了這根特制的羽箭,随手一投,這根特質的羽箭便穩穩的落入了陶壺之中。
衆人一片嘩然。
羽箭長而輕,擲出去便有些發飄,葉傾如此做法,等于降低了一半難度!
葉傾一臉狡黠,“你也沒說不可以啊。”
蘇赫盯着近在咫尺的這一張清秀臉龐,明明姿色隻是中上,偏偏一颦一笑間盡是活色生香,尤其是占據了上風時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小得意,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趙子奇站在陳豐儀身後,輕笑一聲:“這位葉大姑娘,真是——”
陳豐儀目光閃了閃:“怎地?”
趙子奇呵呵笑了兩聲:“有趣。”
頓了下,他下巴往前一努,“你看。”
陳豐儀下意識的向着四周看去,卻見周遭這四十多貴族子弟,一個個目露奇光,視線卻全部膠着于葉傾身上。
陳豐儀摸了摸下巴,估計衆位兄弟的想法都和他一樣吧——若是有這樣一個娘子,呆在家裏似乎也不那麽無趣了。
葉傾又抽出一支羽箭,抛了抛,戲谑的看向了蘇赫王子:“怎樣,還要比麽?”
蘇赫輕哼一聲,雙手背到了身後:“不比了!”
葉傾卻得理不饒人,故意咦了一聲道:“那你是認輸了?快快,你們誰去尋一套女裝來,叫蘇赫王子換上!”
蘇赫的臉色終于變了,這女人,簡直是得寸進尺,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真想咬她一口!
他咬牙切齒的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葉傾眉毛揚起,有意反問道:“我哪裏欺人太甚了?”
她有意的加重了人字的讀音,衆人瞬間轟然大笑。
蘇赫已經在大梁盤桓多日,漢文突飛猛進,葉傾這一句加了料的話,一下就被他聽出來了。
一瞬間,基于草原的野性爆發,蘇赫的右手高高揚起,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卻橫插而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同時一聲厲喝傳來:“蠻子,你做什麽!”
衆人齊齊看去,卻見葉傾和蘇赫中間突然多了一名青年,他一身龍袍,頭戴玉冠,哪怕此時臉色不虞,也依然俊美如斯,長安侯世子臉色一變,率先行禮道:“見過二皇子。”
蘇赫猛地一掙,到底掙開了高昱的鉗制,他瞥了眼葉傾,惡聲惡氣的解釋道:“我還不至于打一個女人!”
高昱臉色依然陰沉,冷哼一聲:“那最好了。”
長安侯世子和魏武侯世子對望一眼,臉色都不大好看,剛才蘇赫動作太快,他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幸好二皇子及時阻止了,同時,他們心中也都有些疑惑。
大梁積弱,對草原諸部采取溫順籠絡的政策,沒看到上次禦花園裏,蘇赫敢當面給顯慶帝甩臉子,顯慶帝還得受着麽!
二皇子今天的态度卻頗爲強硬,讓衆人的臉色都古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