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四望,二人身下這張楠木漆金的拔步床,床上籠罩的輕如蟬翼的古香緞,還有外面的屏風軟榻,圓桌矮幾,各種物件,全都是葉歡歌的陪嫁!
整個朝陽宮,除了這宮室是他們高家的,裏面的東西全都是葉家的!
每每想到,就叫他抑郁半晌。
每次回去,高照都要把自己的私庫翻上一遍,隻盼尋到點什麽珍稀之物,讓葉歡歌眼前一亮,他也好得意一把!
高照尋思着,這次回去,該送什麽過來,是那粒稀有少見的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還是那盆三尺高的七色珊瑚——
那邊葉歡歌似想起了什麽,伸手在枕頭下摸了摸,掏出了個小兒拳頭大小的珠子來,這珠子一拿出來,床帳内登時起了一片清輝,仿佛月亮穿透了上方的宮室,把餘輝盡情的傾瀉了進來。
高照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這——
他剛剛想到了夜明珠,葉歡歌就掏了一個出來,且比他寶庫的那粒還要大!
“愛妃,你,你這是——”高照少有的語無倫次起來。
葉歡歌把夜明珠随意的往高照手裏一塞,漫不經心的道:“皇上每次都三更半夜過來,路上黑,拿着照亮吧。”
高照:“……”
他寶庫裏的那枚雖然打算送給葉歡歌,自己卻是不舍得用的,葉歡歌這邊卻是随随便便的就給了他一枚更大的,竟然還說什麽是給他照亮用!
且他也看出來了,葉歡歌說這話的時候,一點矯情都沒有,是真真正正的就拿給他走夜路用的!
高照握着手裏渾圓的珠子,心裏也卯上勁了,一發狠,他徑直開口問道:“愛妃,朕也不兜圈子了,你到底想要什麽,說出來,朕若是做的到,一定給你辦到!”
話一出口,葉歡歌眼睛就是一亮,她立刻翻身而起,兩條軟軟的玉臂攬住了高照的脖子,吹氣如蘭,柔聲道:“臣妾如今還真有一樁心事——”
高照心中瞬間舒坦,這個妖精,朕終于把你給收了!
“說吧,什麽要求,隻要不是特别難辦,朕就答應你了!”高照溫香軟玉在懷,大方的再次許諾。
反正他也知道,自己這位貴妃娘娘也是個靠譜的主兒,不會提什麽做皇後或者給定國公府進爵的不靠譜的要求。
葉歡歌輕笑起來,手指在高照胸口畫着圈圈,“對陛下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頓了下,她方徐徐道:“臣妾那内侄女,你也知道的,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臣妾隻希望給她尋一個好人家。”
高照一下松了口氣,“好好,包在朕的身上。”
他一口答應下來,心裏卻在琢磨,難得葉歡歌開了口,這一次他定要辦的漂漂亮亮,叫葉歡歌想也想不到才好。
隻要一想到事成之後,自己這位榮寵不驚的貴妃娘娘露出滿臉震驚的表情,高照就覺得通體舒暢,一陣舒爽。
見天色不早,高照又安撫了一番葉歡歌,待她入睡後,才小心翼翼的爬起,走到宮門前,推開一條縫,外面候着的周順等宮人立刻踮起腳,安靜的走了進來。
其中有兩個人捧着燭台,寝殿内登時又明亮了幾分,高照簡單洗漱一番後,舉起雙手,任由周順給自己穿上龍袍,視線卻無意識的在這寝殿之内流轉。
随意的一瞥,眼睛裏似乎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高照立刻調轉了視線,重新看了過去,卻見不遠處的一方角落裏,放了一株足足五尺高的珊瑚,虬枝橫生,竟是脫離了珊瑚的精緻小巧,呈現出了蒼茫雄渾的美感。
注意到高照的視線久久未動,旁邊伺候的女官輕聲解釋道:“娘娘昨兒個打理内庫,見到這盆珊瑚,說正好缺個搭挂衣服的架子,就叫奴婢們搬了出來。”
搭挂衣服的架子——
高照臉上一片火辣辣,隻覺得這兩個巴掌拍的太狠了。
他輕哼一聲,現在能翻盤的就是葉傾的婚事了,高照打定主意,葉傾的婚事,定然叫葉歡歌刮目相看!
換好了衣服,高照匆匆的回到了勤政殿裏,看着那份加急三百裏的奏折,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手裏的夜明珠攥了又攥,高照到底還是擡起頭喚道:“周順,把這夜明珠收到私庫裏,好生保管!”
葉歡歌可以随意的拿這玩意照明,用五尺高的珊瑚當衣服架子,他卻還做不到。
高照盯着眼前的奏折,久久沒有看進去一個字,心情複雜,對葉歡歌是又愛又恨,想要征服她的欲望卻越發強烈。
沒多久,早朝時間已到,高照從沉思中醒來,随意用了兩口點心,便即上了朝。
諸親貴大臣已經按照各自等級分列左右,左手邊是長安侯魏武侯等有實權在手的勳貴,右手邊則是以内閣陳大學士爲首的幾位閣臣,其他各部尚書侍郎等在他們之後依次排下。
今日首議之事,自然是南部諸州縣的秋汛水患。
顯慶帝昨日并未看進去奏折,此時卻也毫不慌亂,自他即位以來,南部諸多州縣年年水患,已成常态,每年都來這麽一次,他也習以爲常。
群臣熱議一番後,無非戶部撥出錢糧,工部派人修繕,隻是這奉旨巡狩之人,卻有了異議。
今年水患并不嚴重,雖然淹了些田地,卻還沒有流民産生,任誰都看的出來,這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
頂着皇上的名聲走上一圈,回來後就可以官升三級,朝裏的各個派别眼睛都紅了,一個個文臣勳貴,俱都挽起了袖子,争的面紅耳赤。
顯慶帝此時的心思不在這上邊,看着這幫子大臣又開始扯皮,不由煩躁,正要随意指派一人結束這無休無止的争執,一個清澈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兒臣願意爲父皇分憂!”
循聲望去,二皇子高昱越衆而出,清俊挺拔,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一派從容自若。
争執的口沫橫飛的群臣瞬間噤聲,一個個擡頭看向了龍椅上的顯慶帝。
顯慶帝的兒子不多,卻個個是奇葩。
太子高昊隻知玩樂,不理俗事,二皇子高昱野心勃勃卻身無長才,且有有那見不得人的癖好,名聲還不如太子。
故而雖然太子不成才,卻也鮮少有彈劾太子的奏折。
此時見高昱主動站出來,衆人不禁都有些意外。
這位主好大喜功,沒便宜可是不出頭的,這替天巡狩對旁人是好活,對他可不是。
顯慶帝顯然也十分了解這一點,他狐疑的掃了次子一眼,見他面色從容,目光堅定,不由放緩了語速問道:“高昱,你可确定?”
高昱雙手抱拳,堅定的道:“兒臣确定!”
顯慶帝點點頭,兒子有長進他還是樂于看到的,身爲父親,都望子成龍,皇帝也不例外,反正這次秋汛不是很嚴重,就叫高昱跑一趟好了,他當下道:“好,宣旨,封二皇子高昱爲九州巡撫,代朕處理此次秋汛之一切事務,諸事皆可酌情辦理。”
高昱微微一笑,踏前一步:“兒臣領旨!”
顯慶帝到底還是不放心這個兒子,又分别點了工部和戶部的兩位老臣随同。
又處理了幾件雜事,見諸臣再無事啓奏,顯慶帝一下坐直了身體,精神奕突的看着下方的諸多臣子,朗聲道:“諸位愛卿,今年秋季選秀在即,諸卿家中若有适齡女子,不妨報上名來。”
衆多大臣面面相觑,尤其是靠近龍椅的幾位肱骨之臣,這選秀幾年一次,可龍椅上這位卻是少見的不沉迷女色的皇帝,是以每次選秀的規模都不大,最後也僅有寥寥三四人入選,衆人也都習以爲常。
可現在是什麽意思?
顯慶帝雖非英明聖主,卻也不是昏庸無能之輩,如此說話定然是有的放矢。
衆臣止不住的心裏琢磨開來,皇上,這是要廣開後宮?
想想顯慶帝那兩個不成材的兒子,倒的确有這個可能,廣開後宮,再多生幾個兒子,顯慶帝正值春秋鼎盛,等小兒子長大繼位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現在後宮裏皇後衆妃在位多年,地位已成,就算生了兒子,孩子的生母也不會有很高的位置,說不定孩子沒等長大就夭折了!
幾位位高權重的老大人片刻間想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暗暗搖了搖頭,這等熱鬧,還是不湊爲妙。
倒是下方那些位居三四品的官員,一個個心思都活絡起來,交頭接耳,低聲議論不止。
顯慶帝看清楚衆人臉上表情,微微一笑,卻掉頭看向了左手邊的長安侯和魏武侯,“兩位愛卿,朕記得,兩位世子都還沒有婚配吧?”
顯慶帝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瞬間安靜下來,文臣武将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是徹底不明白皇上這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長安侯和魏武侯難得視線交流了一下,随即卻各不服氣的别開了眼,長安侯搶先一步,上前恭聲道:“啓禀陛下,臣那不肖長子确實尚未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