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向着四周看看,所有的少女都面容漲紅,興奮的讨論着小段狀元的種種,方才葉安卓引起的騷動宛如一場夢,夢過了無痕迹。
葉傾對着葉安卓做了個手勢,看着少年再次同手同腳的離開,無奈的搖了搖頭。
林夫人的七夕宴設在了林府的内湖上,共有兩條遊船,一條琉璃船頂,外塗金粉,雕龍畫風,說不出的金碧輝煌;另外一條隻用青竹拼了船頂,四面垂下竹簾,清新雅緻。
葉傾啞然失笑,這林家兩任女主人的擂台還真是無處不在。
其他貴女早已經登上了遊船,連葉芸和葉茹也都上了船,侯在遊船邊上的管事媳婦直接迎上了葉傾,笑眯眯的問道:“不知道葉大姑娘想去哪一艘遊船?”
葉傾眉毛一挑,笑問道:“這兩條遊船,還有什麽說道不成?”
那管事媳婦笑着解釋道:“我們夫人素愛吟詩作對,和夫人在一起的,都是喜歡書畫的姑娘,另外一條船的,卻是喜歡旁的。”
葉傾點了點頭,她方才已經看到了葉芸和葉茹分道揚镳,如此一說,倒是說的通了,她手裏折扇一打,笑道:“我就不上去湊熱鬧了,在這園子裏随便逛逛也就是了。”
葉傾已經打探過了,這兩條遊船穿梭在湖上,各家的閨秀便聚集在這兩條船上,男賓們則集中在湖心島處。
垂下竹簾,姑娘們可以把這些青年俊傑看的一清二楚,男子們卻隻能聽到莺聲燕語,然後彼此吟詩作對,交換書稿,書稿上也不能具名,省的被人诟病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如此籌備,既風雅,又不影響姑娘們的聲譽,林夫人果然是個妙人。
隻是葉傾喜歡的是縱情肆意的生活,而不是這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聚會,還不如一人獨行,在湖邊吹着風,來的爽利。
青竹船頭另有一間雅閣,林夫人手邊一張白卷,一名穿着蘇繡月華裙,頭梳雙髻的少女正伏案揮毫,另外一名穿着翡翠撒花洋褶裙的少女在一旁輕輕撥動着一把焦尾鳳琴,第三名少女穿了身烏金雲秀衫,手捧熱茶侯在一旁,最後一個少女素白衣裙上簡單繡了蝶繡水仙的圖樣,正給她禀告葉大姑娘的最新動向。
“葉大姑娘推辭了林大家的好意,沿着湖邊去了,走的不快,且不時停住腳步,倒真像是賞景來了。”
林夫人細長的眉毛微微挑起,輕笑道:“想不到我這個沒有緣分的兒媳婦倒是吾輩中人,還真是有幾分可惜了。”
她身邊那端着熱茶的少女咧嘴露出兩顆虎牙,嬌憨的笑道:“還是第一次聽到夫人這麽誇人呢,要不再把葉大姑娘給請上來?”
林夫人擺了擺手,“随她去吧,女子也就未出閣的時候還能松快松快了。”
頓了下,林夫人又擡起手指,輕點幾個少女笑道:“難得今天小段狀元過來,你們可得給我打起精神來。”
幾個少女同時羞紅了臉,嬉笑着打罵成了一團。
正鬧着,又有一個管事媳婦乘坐舢闆船追了上來,她不待兩船靠攏,直接跳了上來,隔着竹簾深施一禮,呼吸急促的道:“太太,元太妃,平陽公主,還有青陽縣主來了,車駕已經到大門外了!”
一直懶洋洋的林夫人一下坐直了身體,皺眉道:“這幾位怎麽來了,是了,早就聽聞平陽公主看中了小段狀元,有意召他爲女婿,可惜小段狀元一直不參加任何宴席,這是到我這裏來相女婿了!”
林夫人登時就流露出了不滿之色,她蹙眉想了片刻,不情不願的對那管事媳婦吩咐道:“你去把老夫人請出來,就說元太妃到了!”
這位元太妃還真是個人棄鬼憎的人物,本朝前朝的女子,哪個死了丈夫做了寡婦的不是深居簡出,隻有她,打從梁平帝殡天,越發活躍起來,成日裏到處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一把年紀了還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家郎君的小星!
聽說她還對今上恬不知恥的說什麽,而今往後,隻論姑侄,不論妃位,也真真不要臉,隻是她母親是公主,女兒又是公主,旁人也都不願意招惹她。
這般身份,若是林夫人單獨出去,就隻能以小輩的身份小心伺候着,林夫人可不樂意,說不得,也隻好請她那厲害婆婆出來應對一下了。
葉傾漫步湖邊,這林府到底還是軍旅世家,園子裏的内湖沒有若旁人家那般仔細修整,又投了錦鯉進去。
湖中所生所長,盡是些野生魚蝦,更有野鴨邀遊湖上,周圍少見蓮荷,反倒是蘆葦青竹多些,别有一番野趣。
葉傾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入了一條蘆葦巷中,迎面卻走來一名男子,身穿黃袍,頭戴玉冠,腰紮玉帶,生的十分俊美,且眉目間天生就帶了三分笑,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葉傾一見之下,竟覺得有些眼熟。
她很快想起,眼前男子和她那日踹下去的太子倒是有七八分相像,卻要年輕一些,登時明白過來,這位,當是那不慎落湖的二皇子了,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應是痊愈了。
眼前小路隻容一人行走,對方天家貴胄,葉傾自然不好與他争路,便側過身子避讓一旁,
葉傾行止間一派落落大方,仿佛她側過身子隻是見到路邊風景獨好,略一駐足,而不是爲了給對方讓路。
二人交錯而過的瞬間,二皇子忽的低下頭,望着她的雙眼,唇角勾起,對她淡淡一笑,葉傾一怔,坦蕩蕩的回以一禮。
二皇子越過她,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開口道:“卿卿,好久不見。”
宛如一條響尾蛇從脊椎末端順着後背一路滑過,葉傾悚然而驚,這個稱呼,這說話的語氣,絕對不會錯!
梁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