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沒有拒絕,她雖然女扮男裝,卻也不好在外面溜達,到底還是要進入内院的,在夫人太太們面前亮相,證明定國公府和護國将軍府依然友好如昔,才是她今日的目的。
林棟伸手召了個婆子過來,指着葉傾吩咐了幾句,叫那婆子引路不提。
葉傾跟在那婆子身後,行走在林府之内,林府許多地方都修繕一新,和她幼年記憶中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同,不由放慢了腳步,細細看去。
這一看,登時看出了問題。
葉府廣大,自不用說,是借了葉傾的光。
林府的面積卻也不小,當初興建時,爲的是家将演兵之用,随着幾代人丁繁衍,府内房屋不斷擴建,府内漸漸密集起來,路也多了許多。
這林府的路竟是有兩條,一條五彩石子鋪就,一條丈寬的青色石條,前者蜿蜒曲折,曲徑通幽,後者大氣蓬勃,足夠三名騎士并行。
路兩旁種的樹也不一樣,石子路旁盡是翠柳暮楊之類,一片詩情畫意;青石路旁一水的松柏,虬枝盤曲,大氣古樸。
葉傾先還以爲這兩條路分别通向不同的地方,先走了一段石子路,又走了一段青石路,奇異的發現這兩條路殊途同歸,往往彙聚在同一個路口。
葉傾一時心中好奇,忍不住問那引路的婆子:“你們府裏爲何修上兩條路?”
那婆子猶豫片刻,瞄了眼左右,見四下無人,方壓低了聲音道:“碎石路是太太命人修的,青石路是老夫人讓人修的。”
葉傾啞然,瞬間明白了過來,登時啼笑皆非,這護國将軍府的婆媳不和竟然已經到了一府兩路的地步了。
經了這婆子的提點,葉傾看出了更多的有趣之處,若是有抄手回廊,也必然是兩條,一條白玉石基,雕龍刻風,修建的美輪美奂,一條木質原色,清新雅緻,往往被青藤纏繞,别有一番韻緻。
這府裏唯一風格還能保持一緻的,也就屬整齊劃一的房子了,葉傾知道,這還是當初林家的先人興建,林府的兩任女主人不好下手之故。
可即便如此,也被玩出了花樣,那圍着房子的院牆,或者是青牆紅瓦,或者是青竹綠柳相隔,讓人輕易的就看出了林府兩位女主人的喜好:一位喜精工細作,愛排場,一位卻是有些文人心思。
說起來,林覺的夫人,當初也是有些來曆的,出身江南大族,曾經和葉傾一起,同被列入了太子妃的候選,最後葉傾勝出,這一位的婚事就成了問題,最後林覺的父親上門,爲兒子求了這門親事。
競争太子妃沒赢,最後還嫁給了險些成爲葉傾未婚夫的林覺,這位林老夫人,對葉傾是素有心結,葉傾當皇後的時候,她總是托病,從不參加任何宮宴。
葉傾到現在,也不知道這位林老夫人生的什麽模樣,看着林府種種,倒是仿佛掀起了這位林老夫人的神秘面紗的一角,不由越發的興緻盎然。
“前面的可是葉府的大姑娘?還請留步。”
葉傾一怔,回轉身去,卻見不遠處并肩立着兩位妙齡佳人,左邊的那位一身素色衣裙,細腰不盈一握,兩鬓消瘦,雙目脈脈,好一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
另外一個瓊鼻杏仁眼,一笑兩個酒窩,搭配身上的橘色百褶裙,溫婉可人,方才開口的就是她。
與此同時,林棟剛剛在書房坐下,下人就進來禀報:“少将軍,秋姑娘和甯姑娘截住了葉大姑娘。”
林棟刷的一下站起,想起了不久前葉傾在林府内大發脾氣的場景,頓時一陣頭疼,“不是說了今天府内裏有客人,叫她們不要随意走動麽!”
林棟咬牙切齒的往外趕去,未幾,在下人的指引下,到了葉傾被人喚住的路口,因了林夫人的習慣,這府裏隔不多遠就有一處歇腳的地方,或是涼亭,或是石椅石凳,也有飽經風霜的老樹根,直接雕成椅子形狀。
林棟遠遠看去,三個少女就圍坐在一張石桌旁,葉傾打着折扇,笑意盈盈,甯芳娘和秋萍兒都被她哄的面帶淺笑,不由一愣。
葉傾心裏卻十分的不耐煩,這個叫甯芳娘的,一上來什麽都還沒說就開始哭,說都是她的錯,請葉大姑娘不要和林大哥退親,她身體不好,隻是借住林府養病,等以後林大哥成了親,她就出家當姑子,常伴青燈古佛!
另外一個秋萍兒也是個妙人,開口閉口,林大哥如何,林大哥在第一次見面就救了她一家,是她家的救命恩人。
她們一家老小都很感激雲雲,林大哥爲人不苟言笑,對她幼弟卻是極好,還親手雕了把木劍給她弟弟,對她父親也是極好,壽誕的時候,更是親自參加,奉上了壽禮。
葉傾心中感慨,也難怪上次這葉大姑娘會暴躁的胡亂抽人,任誰一見了這楚楚可憐的甯姑娘一口一個她的錯,另外一個則是滿嘴炫耀和自己未婚夫的親密,也會暴躁的想要殺人。
可惜,她們這次遇到的是葉傾。
葉傾手中折扇打開,輕輕搖了搖,看向了左手邊的甯芳娘:“所以說,甯姑娘自幼和兄長相依爲命?”
甯芳娘怯怯的點了點頭,輕聲道:“在家時,我也是有丫鬟婆子伺候的,可惜哥哥——”
眼見甯芳娘又要哭起來,葉傾趕緊道:“令兄真是位好哥哥——”
甯芳娘擡起盈盈淚眼,忍不住道:“哥哥他自然是好的,林大哥說,我給哥哥做的荷包,他一直挂在胸口——”
葉傾又看向了另外一邊的秋萍兒:“秋姑娘的父兄在桐城被圍時,毅然開倉放糧,拯救了全城百姓,真是令人欽佩。”
秋萍兒臉上難掩得意:“我爹常教育我們,千斤散盡還複來,取之于民,自然就要用之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