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你說得很對,但是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唐忠愧對忠字,不能行大忠之事,隻能以孝道維護自己的名譽了。滁州太守對我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更有續後之恩。唐忠有後全賴太守大人之恩,今日被擒,唐忠心願已了,請大人賜死!”唐忠緩緩睜開眼睛,做出了決定,用死來成全自己的孝。
“這………?”趙普愣了一下,唐忠的回答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明明自己的話語已經打動了唐忠,唐忠居然還一心赴死,不肯爲自己所用!
“唐壯士,難道你不考慮一下?考慮一下自己的家人,考慮一下自己的前途……。”
“前途?趙大人說笑了,唐忠隻是一名普通的文書,自己明白在亂世之中不會有什麽好前途,就是大人饒了唐忠一次,也隻是一名平庸的文書而已。至于家人,大人放心好了,此事唐忠已經安排好了,不勞大人費心。若是大人欣賞唐忠,唐忠有一事相求。”唐忠是個認死理的人,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輕易改變。
“好,唐壯士有何要求,隻要普能辦到,一定爲壯士辦好,就算是趙普答謝壯士手下留情!”唐忠沒有引爆火藥,算是對趙普有恩了,就沖這一點,趙普會幫唐忠辦好後事。
“多謝大人!”
“趙大人,我這二位兄弟,一名王五,一名張七。都是貧苦的孤兒。今日之事都是我唐忠一人主謀,我三人并未傷害軍中一人,請大人不要爲難這二位兄弟,一切罪責由唐忠一人承擔。”
“唐大哥!我們跟你一起去死!我們不怕死!”王五與張七異口同聲喊出了一句,表示自己赴死之心。
“胡鬧!你們并非家主之奴仆,今日之事也隻是協助于唐某,你們還年輕,尚未娶妻,尚未生子,并無大罪,爲何尋死?若是你們還當我是大哥,就聽我的!”唐忠怒目而視,雙眼瞪得如鈴铛一樣,直射二人。
“大哥……..?”二人暗暗低下了頭。
“趙大人,此事你能否答應唐忠?”唐忠用懇切的眼光望着趙普,希望能從趙普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好!此事容易,本官也不會随意處罰無大罪之人,殺伐并不是我軍的目的,而是我軍的手段。”趙普沒有半點猶豫,點了點頭,同意了唐忠的請求。
“多謝趙大人!”唐忠向趙普一跪,将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最後一下唐忠便沒有起身,頭一直貼着地面。
過了片刻,趙普才發現了異常。
“張校尉!”
張校尉也看出了不妥之處,上前一抓,唐忠的身體如軟蝦一樣,倒了下去。唐忠雙眼緊閉,神态安詳,就像睡着了一樣。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嘴角滲出了一絲血迹,血呈烏黑色,略有光澤。唐忠服毒自殺了!
“大哥!”王五與張七二人哭喊着跪到了唐忠的面前。
“張校尉,解開二人的繩索,讓二人與唐忠叙叙舊情。”
“是,大人!”張校尉雙手一抓,暗用勁力就将二人的繩索解開了。
二人一解開繩索就撲到了唐忠的屍體旁痛哭起來。
王五抱着唐忠的屍體,張七用手探了探唐忠的氣息,手一縮,退了一步,右手撐到了地上。
“原來是個生手!”趙普一直在觀察二人的表現。王五哭得比較傷心,看來他與唐忠的關系較好一些。張七用手探了探鼻息就吓了一下,說明張七這個人是個生手,從來沒有見過死人。
“張校尉,你先下去,讓二人留在這裏,本官還有一些話要問二人。”趙普揮了揮手,讓張校尉先下去。自己想收二人爲己用。兩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可造之年!
“是,大人!”張校尉拱了拱手,就帶着侍衛退了出去,張校尉并沒有走遠,而是在帳外守衛,以防不測。
王五與張七哭了片刻之後,就停止了哭聲。望了望四周,隻見主位之上趙普還高高端坐,除了趙普之外,軍帳内就剩下二人與唐忠的屍體了。
“王五張七,唐忠已死,本官念唐忠是名忠義之人,臨死之前還對你二人的前途頗爲擔憂。本官決心爲唐忠了其心願,如果你們二人願意,可以跟在本官身邊效力,以後有了功名利祿,回家取一房媳婦,承襲後嗣,也算了你們大哥的心願。”趙普見二人緩過神來,就開始拉攏二人了。
王五與張七二人對視了一眼,眼中神情複雜,有喜悅,有悲傷,有疑惑,也有一些恐懼。
五代十國是個人命賤如草芥的時代,這個時代隻信奉武力與暴力,誰的手下權勢大,兵馬多就是王者,無論講什麽仁義道德都是枉然。
王五與張七出身寒微,除了一些傍身的武藝之外就什麽也沒有了。王五與張七之所以拜唐忠爲大哥,一來是唐忠忠義讓二人欽佩,二是唐忠在滁州城内人脈極廣,是個大靠山,二人拜唐忠爲大哥也有亂世保命的緣由。
“大人所言不假?”王五疑惑地盯着趙普,難道這是天上掉了一個大餡餅?好運要降臨了!
本來唐忠死後,王五與張七就已經不知所措了。兩個愣頭青跟着大哥喊天喊地,但是完全沒有顧忌後果,唐忠的屍體讓二人醒悟了,這可能是會丢命的活!
趙普的招降是很有**力的,趙普身爲後周的官員。在王五與張七面前是很有**力的,這個靠山絕對比唐忠大。而且趙普說可以給二人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像一塊香饽饽一樣吸引人,跟着軍事判官混軍界至少可以有機會觸摸到富貴。(在二人眼中,隻要有安樂茶飯吃,能安享晚年,弄孫爲樂就是富貴了)
“大人不會是想先穩住我們?然後再去領功?”張七沒有王五的那樣沉着,直接點出了二人的擔憂。
二人當然知道被赦免跟随趙普闖蕩的好處,但是也擔心天下沒有這麽好的事情,趙普會不會是找個機會再将二人除掉。
“哈哈哈哈!王五張七,普雖然隻是一名軍事判官,但是普也是言出必行之人,此等事情普沒有理由欺瞞你們。若是普要殺你們,現在就可以動手,何必還相邀你們爲普效力?”趙普聽了二人的話,哈哈大笑起來,堂堂大周第一幕僚是不會做這種龌蹉的事情。
“這……….?”王五與張七望了望對方,還沒有消除心中的疑惑。
“他奶奶的,王五張七,老子也是出身寒微之人,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義字當先,大男子何必做女子扭扭捏捏之态!若是違背誓言,普不得好死。”趙普突然将袖口掄起,一隻腳擡到了主帥的案台之上,怒吼一聲。
“啊?”王五與張七愣住了,完全被趙普的**氣勢給鎮住了,這哪裏是一名文官,簡直是江湖上的老疙瘩。完全颠覆了官員在二人心中的形象,不過趙普的一句老子是深得二人之心,一個自稱江湖人的官員已經漸漸打消了二人的顧慮。
“兩個臭小子,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不肯,給你們一些錢物,滾回老家去!”趙普揮了揮手,就要趕二人出去。
“王五(張七)願爲大人效力!”二人見趙普要趕走自己,連忙跪下向趙普臣服,二人不願意丢失這個生存在亂世的機會。
“這樣才像個男子!”
“本官出生于江湖,看重義字,若是你們二人違背此字,應該知道有什麽後果!”趙普将腰間的長劍拔出,一劍劃出,桌角的一節被削去了。
“大人放心,大人救我二人于危難,我二人一定忠心于大人。一輩子爲大人效力!”王五與張七抱拳跪在了趙普的面前,趙普在這種情勢下救了二人一命,就是二人的恩人了,二人一定會忠心效力。
“好,本官給你們這個機會。你們二人先将唐忠好好埋葬,再将唐忠的家人接來此地,本官欠了唐忠一條命,就報答給他的家眷好了。”趙普想起唐忠剛才的話語,頓時起了憐愛之心。
“大人,此事有些難辦,唐大哥早将他的家眷送到了外地,好像是往江南方向去了。”王五抱拳回禀趙普。
“不對,我記得是往徐州去了,我偷聽到唐大哥将家眷要送往徐州給其堂兄照顧。”張七聽了王五的話,立刻反駁王五。
“是江南,唐大哥認爲徐州戰事未停,江南比較安全,唐大嫂的娘家就是江南,他們去了江南。”
“行了,莫要争吵了,既然唐壯士的家眷不在滁州,普也不勉強了。你們二人記住,以後是我趙普的人,要講規矩,不能這麽沒有規矩!”趙普喝止住了二人,唐忠早早做好了安排,就随唐忠的意思好了。
“是,大人!”
“恩!”趙普随後喚來了趙忠,讓趙忠給了二人一身家仆的衣服,吩咐了趙忠好好照顧二人之後,就離開了軍帳。
趙普離開了軍帳,返回了魏氏的軍帳。
“娘子?”趙普一進軍帳,就望見魏氏面色不好,再看看被褥,魏氏一直沒有睡覺,都在等自己。剛才審問唐忠,不多不少也花了兩個時辰了。
“娘子怎麽還不休息?”趙普關切地坐到了床邊。
“孩子受了驚吓,有些睡不着,我就陪陪他。”魏氏掀開嬰兒的小包布,嬰兒已經安然入睡了。
“睡了!”魏氏微微一笑,又抱緊了懷中的嬰兒。
“辛苦娘子了,娘子可曾想過此子的名字?”趙普拍了拍魏氏懷中的嬰兒,淡淡地問了一句。
“官人,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煩心的事?”魏氏輕輕地問了趙普一句。孩子的名字應該是趙普返回老家之後,與宗族裏的族人商議,然後祭祖再決定孩子的名字。現在趙普卻這麽着急,說明一定是有事情影響了趙普。
“娘子,今日爲夫才知道什麽是天有不測風雲。”随後趙普将唐忠的事情告訴了魏氏。
趙普再看到了唐忠身上的火藥之後,後背的冷汗來了一陣又一陣,若不是機緣巧合,自己一家人都要死在軍帳之中了。這場經曆已經深深地烙在了趙普的記憶之中。
“娘子,現在我終于知道唐初的房相寵愛幼子了。隻爲留一子嗣而已。”趙普拍着魏氏的後背,緩緩說了一句話。
魏氏是豪族之女,自幼也是讀史書的女子,自然知道趙普說的房相了,此人就是唐太宗的房謀杜斷中的房玄齡了,大唐有名的宰相。
房玄齡一身剛正不阿,正氣淩然,爲大唐盡忠。但是有一件事讓坊間唏噓不已。房玄齡寵愛幼子,寵愛之過分,差點連英明都毀了。房玄齡的幼子就是一個纨绔子弟,從小就知道遛馬泡妞,時常給老房惹事,但是老房一點也不在意,還時常爲其擦屁股。
房玄齡的老夥伴杜如晦時常拿着這件事來調侃房玄齡,言語中有諷刺老房不會教子的意思,但是房玄齡總是呵呵一笑。
後來房氏與杜氏的子孫的遭遇就可以看出房玄齡的智慧了。老杜和老房的兒子有出類拔萃的,有當驸馬的,有當高官的,但是最後都因爲謀反二字被株連。落個身首異處,發配邊疆的惡果。
杜如晦的兒子全部毀了,不是被斬首就是發配邊疆而亡。房玄齡的兒子也差不多,但是唯獨房玄齡的幼子逃過了一劫。一個從小就是纨绔子弟的小房居然沒有受到什麽打擊,安安穩穩地渡過了一生,雖然沒有大官當了,但是生活還不錯。不知道地府裏的杜如晦是不是還會嘲笑房玄齡不會教兒子了。
“娘子,百姓都說父母寵幼子,讓我們夫妻也試試?”趙普微微一笑,望了魏氏一眼。
“一切都聽官人的,妾身也想多多憐愛這個小子。”魏氏用玉指捏了捏懷中的嬰兒,同意了趙普的建議。趙普的意思很明确了,魏氏懷中的嬰兒就是趙普家的幼子,趙家的寵兒,目的就是爲趙家留一條血脈。
“恩,爲夫想過了,此子就按宗裏的字,叫承嗣!”趙普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一個是趙承宗一個是趙承煦,按照宗族的承字輩,給魏氏懷中的嬰兒取名承嗣。
“好,趙承嗣,此子就叫趙承嗣,一切都聽官人的。”魏氏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的異議。
一場刺殺讓趙普患得患失,終于将自己幼子的名字給定了下來。對于魏氏懷中嬰兒來說,也是有得有失。現代的趙承嗣靈魂穿越,得到了新生,但是天意弄人,名字還是沒有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