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何人?居然敢來軍營行刺?”趙普坐在主位之上,望了一眼被捆綁的三人。
三人之中,一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膚色白淨,雙手修長,一副文人之貌,這正是剛剛刺殺趙普的唐大哥。其餘兩名男子隻能稱之爲少年,年紀估摸着有十七八歲上下,童稚未去。
“我乃大唐滁州太守府上文書唐忠,今日刺殺不成,自願領死!聽聞趙元帥仁義,請元帥放過我這二名兄弟,我們三人并未損害元帥軍中任一士卒!”中年男子挺着胸膛,聲音洪亮,一副慷慨赴死之貌。
“大人,此人說得不假,守衛軍帳的三名軍士隻是被三人迷暈了,并無生命之憂。”張校尉拱了拱手回禀趙普,軍中的士卒确實是沒有傷亡。
“趙元帥?哈哈哈哈,鄙人不是趙元帥。你們行刺錯了。”趙普哈哈大笑,這三人被擒住了,還不知道自己刺殺對象弄錯了。
“你不是趙匡胤?”此人居然不是趙匡胤,自己刺殺對象都弄錯了?!
唐忠瞪了旁邊的王五一眼,王五臉一紅,低下頭不敢正視自己的大哥。
“此乃大周滁州軍事判官趙普趙大人,我家趙元帥奉陛下之命已經離開了軍營,你等武藝還想見我家元帥?”趙普還未說話,張校尉就先開口了,這三人真有意思,一個文書領頭來當刺客,武藝都不夠看!
“軍事判官?”唐忠愣了一下,呆呆地望了趙普一眼,然後搖了搖頭,錯了,完全錯了。
“大人,唐忠無能,想爲大人報仇卻連仇人都找錯了,唐忠無力回天,隻有下去陪大人了!”唐忠突然仰頭大叫,然後跪在了滁州城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笑話!就算讓你找到元帥,你這般武藝,不出三招就死于元帥之手了。”張校尉不屑地望着唐忠,見過說大話的,沒有見過如此會說大話的。連一名幕僚都殺不了的人,還想刺殺大周武藝數一數二的趙匡胤。
“屁!你這狗屁校尉,知道什麽,若不是我大哥仁慈,不忍傷害軍帳中的女子,你們這個什麽判官大人早死了,你知道在我們身上那些黑粉是什麽嗎?!”王五再也受不了張校尉的鄙視了,大喝一聲,怒斥張校尉。
“奶奶的,你這厮居然敢如此說話,看本校尉………。”張校尉掄起袖口,就要動武。
“張校尉且慢,将那些黑粉拿過來看看。”趙普聽了王五的話,愣了一下,難道這些刺客對自己手下留情了?顧忌自己的娘子而不用殺招?看來是忠義之人了,這樣的人趙普有心收爲己用。
“是,大人!”張校尉踹了王五一腳,走出軍帳将從三人身上取下的竹筒拿了進來,裏面都裝有王五所說的黑粉。
“這是…….?”趙普取下一支竹筒,将裏面的黑粉倒了出來,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一竹筒的黑粉之中還混有一些拇指大的黑疙瘩。
烈性火藥!趙普很快就知道王五所說的黑粉是什麽,這其實就是一種火藥,一種烈性的火藥。唐朝末年,火藥已經可以用于軍事了,在五代時期,火藥的使用更加廣泛了。
趙普作爲一名從基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幕僚,當然知道火藥的威力,這三人身上捆綁的火藥,威力是足以炸平魏氏的軍帳,軍帳之内是不可能有活口!
“居然是火藥疙瘩!”張校尉愣了一下,身爲一名身經百戰的軍人,自己當然知曉火藥的威力,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文書居然搞到了火藥。張校尉頓時高看了一眼被捆綁着的唐忠。
火藥的使用起于唐朝,發展于宋,盛行于明。五代末年,雖然火藥已經開始用于軍事作戰了,但是由于技術的問題,火藥還沒有廣泛使用。特别是烈性的火藥更是千金難求。
戰亂讓不少**的能人都避世了,後周軍中,除了柴榮的親衛隊有一部分火藥之外,後周禁軍之中的其他隊伍都沒有火藥,包括趙匡胤的部隊。後周的火藥還是柴榮花了重金請退隐的師傅制作的,其稀有度絕對超過黃金。
唐忠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擁有火藥的,他能搞來火藥隻有一個可能,此人人緣奇好,交際面廣,認識制造火藥的能人。江湖朋友多,能幫忙自然就不少。
居然能搞到火藥?趙普眼中放出了精光,這個唐忠絕對是個人才,若是能招降,肯定大有益處。
“唐忠,本官問你,你來行刺趙元帥可是爲了你家家主報仇?你爲何要爲你家主報仇?”趙普淡淡地問一句,就像例行審問一樣。
“當然是爲我家家主報仇,唐忠世代效忠家主,先父賜名一個忠字,就是讓唐忠不要忘本,忠心于家主。趙匡胤乃唐忠之仇人,唐忠刺殺于他,有何不可?!”唐忠憤怒地對趙普嚎叫,自己沒有能爲家主報仇,愧對自己的忠字了。
“哈哈哈哈,好一個忠字,唐忠,你乃原滁州文書,自然是讀過幾天書的人。你可知何爲忠?”
“忠者,先要忠于天下大義,忠于天下百姓,忠于聖賢之君。此乃大忠!連大忠與小忠都分不清,還妄談一個忠字?!”趙普嘴角一歪,看來是個實誠的忠義之士。
“唐忠乃大唐之人,忠于本朝,忠于家主,何不爲忠?難道要想一些沒有骨氣之人投降大周朝,才是忠嗎?!”唐忠對于趙普的質疑十分地憤怒,居然敢說自己對不起一個忠字!
“哎,可笑,真是可笑。唐忠,難道你不知道,君無道,天下伐之的道理?纣王無道,天下讨之!南唐先祖立國,開疆土保江南,一方百姓無不稱道。”
“哼哼,可如今?”趙普笑了笑,話鋒一轉。
“南唐之主荒淫無道,隻知風花雪月,不知國事,滁州城乃南唐先祖所下之城,本爲南唐江北之屏障。我軍圍困數月之久,若不是遲遲不來援軍,我軍如何攻下滁州?你乃文書,應該知道爲何援軍未至!”
唐忠被趙普的一席話說得如鲠在喉,毫無反駁之力。趙普說得沒有錯,江北以壽春爲中心,在南唐建國初期就已經建立了多條防線,滁州也是一座堅固的城池。
周軍剛剛在北方與北漢契丹交戰後,就南下進攻淮南一帶。本來唐軍是占盡優勢,以逸待勞的。可惜自己發的多份文書都隻有淮南節度使的寥寥回應,究其原因就是南唐君主已經不是當初即位之時的有志之君了,而是一名貪圖享樂的君王。
南唐李璟即位初期頗有作爲,對吳越形成了包夾之勢,消滅了一些南方政權,南唐的國土得到了擴充,可是随着時日的增長,李璟也貪圖享樂不思進取了。特别是太子李煜更是一個不理朝政的文藝太子,南唐國運堪憂。
唐忠閉上了眼睛,歎氣一口氣,一言不發,趙普說得都是事實,自己又如何有理據去反駁?
“大周朝,君明臣賢上下一心匡扶天下。吾主北讨北漢契丹,南征偏安不仁之國,力圖匡扶天下,重寫漢唐盛世。南唐自稱李唐後裔,卻偏安一方,不思進取。唐忠,你不配一個忠字!”
“不配一個忠字?或許!”唐忠聽了趙普的話并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繼續緊閉雙眼,同時一絲淚水從自己的眼角滑落。
趙普的話可謂是直擊唐忠的心靈。唐忠原本是幽州人,父親也是一名後唐的低級軍官。從小唐忠就聽自己的父親講述家族的光榮史。特别是自己的先祖追随唐太宗北讨突厥的事迹,中原王朝氣吞山河舍我其誰的氣勢讓唐忠向往不已。
可惜好景不長,自己八歲的時候,石敬瑭割讓幽雲十六州換取契丹出兵相助,唐忠的父親因爲抵抗石敬瑭的進攻而犧牲了,全家人隻有他在老奴的保護下逃到了淮南,到了淮南老奴也去世了,唐忠成了孤兒。後來被滁州太守收養,在太守精心培養之後,成爲了滁州的一名文書。
雖然久居淮南,但是唐忠的心依然沒有變,始終懷有将幽雲十六州從契丹手中奪回之心,這也是在割讓幽雲十六州中喪生的北方遺孤共同的心願。
趙普見到唐忠表情的變化,知道自己的攻心之計已經打動了唐忠,心中不僅暗自叫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