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黃的月光灑落在屋頂上,屋頂上的二人比鄰坐着,曲起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
微暖靜靜地聽着玉止栎的叙述,他說得很慢很平靜,一如他的性子,說到自己痛苦的時候也隻是聲音沉了下去,光是聽着這些經曆,她就知道那兩年對阿栎來說是煉獄般的生活,要面對時而清醒時而混亂的生母,要面對自己不堪的身世。
他的早熟是被迫的,他的性子是在那個時候被扭轉的。
按照他的描述,他本是個活潑好動愛笑的孩子,聰明,懂事,乖巧,可人,可是後來,他就變了,隻是沒日沒夜地提防被自己的生母殺害,飽受這種至親傷害的折磨。
任何一個孩子經曆過他的事不會變成這樣,其實微暖覺得他的狀态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精神扭曲,沒有病态,隻是變得涼薄,不過對于在意的人,他還是會傾盡全力。
“說說你的吧。”阿栎側頭對微暖說。
他的事情已經說得差不多,雖然他保留了一些更殘忍更血腥的畫面,但也差不多了,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因爲他已經熬了過來。
“我啊,我先想想啊,有些久遠了,我算算過去多少年了,我死的時候我是二十歲,便是二十年了,加上我在這邊生活的年數,加起來也有二十七八年了吧,快三十年了,這麽多年,我還真的已經有些忘記了,很多細節都記不清楚了。”
“那就說說記得的。”
阿栎并沒有過分她算的這些年,雖然他不太清楚微暖這些年是怎麽算的,也不知道她說的死是什麽意思,但是這些都是不重要的。
微暖仔細回想了一下,她發現她和阿栎是一樣的早熟,别的孩子可能要到四五歲五六歲才會記事,她是兩三歲就知道了,其實想想也是,有些感覺是很容易記住的,比如痛,在她的童年裏感受最深刻的便是這個字。
痛。
好像沒有一刻是不痛的。
從走路走得穩開始,手可以拿東西開始,她便開始做事了,不做好就要挨打,一次比一次狠,身上經常是皮開肉綻的,有時候走出去鄰居們都很心疼她,但也隻是心疼罷了,沒有人幫她,也幫不了她。
當時的她嚴重營養不良,皮膚黑黑的,幹幹的,隻有一雙眼睛是亮的,七八歲看起來還跟五六歲一樣,她不記得是幾歲的時候有了弟弟,有了弟弟之後,她才知道母親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母親和孩子之間的真正相處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她的母親從未如此呵護過她,從未如此溫柔地呵斥過她,從來都是帶着厭惡和憎恨,恨不得她去死。
沒有上學,不認識字,穿的都是破破爛爛,頭發也是髒兮兮的,和乞丐沒什麽區别,和弟弟穿的衣服簡直就是天壤之别。
有一句話是怎麽說來着的,弟弟吃菜我喝湯?她哪有資格喝湯,她經常吃的都是壞掉的東西,是馊的,不過她很佩服自己的腸胃,居然都沒事,就算有事,挺一挺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