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令微暖的心裏好似湧入了一股清流,全身上下都變得極爲舒服,他不是說“你覺得我還能坐上那個位置嗎”,也不是說“我坐不上的”,他隻是表達了他的意思,他不想。
隻要他不想,他就不會去坐上那個位置。
微暖松了一口氣,輕輕吐出,整個人都變得輕松了,她不喜歡他當皇帝,一點都不喜歡。
感受到微暖的放松,風輕寒的笑意更深,他知道她不喜歡,他自己也不喜歡,這就是爲何他們能走在一起的原因吧。
“那……我們現在來說說看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微暖清了清嗓子,微啞的嗓音有着女性獨有的柔軟,并不似夜非時候的聲音,卻又讓人覺得有些相似。
“好,你問。”
風輕寒很安靜地在微暖的床邊坐下,就好像是一個等待提問的學生,規規矩矩,不過若是微暖觀察仔細的話,就可以看到他輕顫的睫毛及微微緊抿的嘴唇。
“你怎麽知道我是夜非?”這是第一個問題,也是微暖最關心的問題。
不要告訴她是像南宮彥那樣的理由,那她會毆死,到底她是有多丢三落四。
“你還記得有一次你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嗎?”風輕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能以這件事爲開頭。
其實他并不擅長解釋,很多時候也不需要解釋,況且對待别人的時候,他向來都是三言兩語就搞定了,隻是面對微暖,他覺得有必須說得清楚一些,仔細一些。
微暖渾身僵住,她自然是記得那一次的重傷,那是爲數不多的重傷,她記得很清楚,差不多都快要死了,可是後來又奇迹般地活了,隻是活了之後不知道是誰救了自己,因爲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她隻是睡在一間茅草屋内,茅草屋很幹淨,像是有人生活過,可是她在那裏待了兩天都沒有人出現。
“那一次是你和夢廖救了我?”微暖失聲。
她無論如何都沒想過那一次是他和夢廖救了她,回想當初夢廖說救命恩人,除了這件事她想不到别的事情了。
不曾想他們之間的牽絆竟是那麽的早。
“是夢廖先發現你的,雖然你戴着面具,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你是個女子,不過并未摘下過你的面具,隻是對你的面具很好奇,當初考慮到你戴面具是爲了隐藏身份,我們也不便出面,以免讓你戒心。”
風輕寒當時确實是這麽想的,一個女子孤身闖蕩着實是不容易,所以他們想着能幫就幫一下吧。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沒有拿下我的面具自然就不可能知道我就是夜非。
就算知道夜非是個女子也不可能聯系到癡傻的三小姐身上。
“你昏迷不醒的時候說了很多話,盡管很多我聽不懂,但我也明白了一些,得知你是溫微暖,溫家三小姐,後來知道夜非橫空出世,我們知道溫微暖便是夜非。”
微暖囧,昏迷不醒的時候喜歡說胡話不是一個好習慣啊,隻是改不了啊,理智都沒有了,憑的是本能,她能怎麽辦?這個毛病從前世一直延續到了這一世。
她此時突然想,若是死了輪回了,喝了孟婆湯,這個壞習慣能不能改掉呢?還是依舊會成爲本能。
“我昏迷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你居然能聽懂了還能整理成有邏輯性的故事,挺厲害的。”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有些自嘲,聲音也沾上了冷意。
這,隻是出于本能的一種自我保護。
并不喜歡别人窺探的秘密,隻是,這個人是風輕寒,她在出口之後就有些懊惱了,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好,不受控制。
風輕寒的反應并不大,隻是在臉色白了白之後恢複淡然,“你說的大部分話我确實是聽不懂,你隻是一直在叫媽媽,你說:媽媽,能像叫弟弟寶貝兒那樣叫我一聲小非兒嗎?隻要一聲,一聲就夠了。說這的時候你哭了,眼淚流得很兇,夢廖擦都擦不完,還發脾氣了。”說到最後,風輕寒竟是笑出了聲。
思緒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床~上是孱弱卻倔強的少女,床邊是脾氣暴躁的神醫。
“他發脾氣了?說什麽了?”想到夢廖發脾氣的樣子應該是很好玩的吧,她想笑,但是笑不出來,爲何那麽久了,她還要在夢中有那樣的奢求。
媽媽?好陌生又好遙遠的稱呼。
她不是早就不應該有這樣的奢求嗎?媽媽,呵,多麽諷刺的字眼。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風輕寒雖然看不見微暖,卻也能感覺到微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死寂,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了,什麽都無所謂了,這樣的微暖令他感覺到陌生,卻是很深很深的憐惜。
他伸出手将微暖抱入懷中,不緊,也不松,隻是圈着,微暖的身體硬邦邦的,沒有一絲柔軟的痕迹,他對自己說,不要着急,他總會打開她的心結的。
想起夢廖的話,風輕寒用着輕松的語氣說出來,“夢廖擦了幾次眼淚之後就直接将手中的手帕給甩掉了,惡狠狠地說:不擦了不擦了,哪來這麽多的眼淚,讓她自己被淹死吧,累死了,沒見過這麽會哭的女人。”
微暖低低一笑,能想象當時夢廖的樣子,肯定是炸毛了,夢廖除了治病的時候從來沒什麽耐心,所以說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三十五歲的人。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誰也沒有繼續說話了。
其實他們之間的事情還沒有說清楚,但是微暖卻是突然間不想說了,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很難受,想一個人待一會。
輕輕離開風輕寒的懷抱,她開口,聲音平緩,“有些累了,我想休息。”
“嗯。”風輕寒沒有問什麽,也沒有再說什麽,他起身離開她的床畔,“好好休息。”臨出門的時候隻是說了這麽一句。
微暖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明明是自己要談的,最後也是自己說不下去了。
她,真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