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聞言,欣慰地點頭,當即便拉着許百年出門去了。
剩下的老大和老二兩兄弟,眼巴巴地看着許多年,他們也想請假啊。
見此,許多年隻好再次看向陳世傑,後者十分識趣地揮手,讓他們一家人團團圓圓。
于是,老大和老二兩人抓緊時間也跟着離開了車間。
倒是許多年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去了财務科那邊。
秦淮茹見到他的時候,挺驚訝的:“孩子她爸,你怎麽來了?是不是又要執行任務了?”
她能想象到的事情,就是他執行任務了。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許多年也不會來軋鋼廠。
“不是,今天家裏出了點事情,我剛到軋鋼廠這邊”
他簡單描述了一下事情經過,旋即問她要不要請個假,回家一趟。
“我也可以請假麽?”秦淮茹很心動,她又沒有見過許百年,而且說起來也沒有太多的關系。
許多年卻笑着點頭,“那我去幫你請假吧,隻不過你下午回來的時候,可能再辛苦一點了。”
秦淮茹頓時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自己去請假了。
如果真的要讓他來請假,那還像什麽樣?
之前五月份的時候,也是老許幫忙帶話,然後許多年還親自打電話給嚴淑英請的假。
隻不過那會兒是因爲她生産,确實是沒有辦法。
可現在她明明就在辦公室裏,爲什麽還要讓許多年去請假?
多少有點不尊重人家嚴淑英這個财務科長了。
科長辦公室裏,嚴淑英聽到秦淮茹又要請假,倒也沒有詢問太多,很快就放行了。
但就像是許多年說的一樣,其實該是她的工作,還得她自己來完成。
然而,有了半天的假期,秦淮茹心中雀躍,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啊?
于是小兩口在鍾麗珍和錢大姐她們的笑聲中,離開了财務科。
等他們兩口子回到九十五号院的時候,四合院已經十分熱鬧了。
客廳裏,老許坐在一旁,周紅梅正拉着許百年的手,淚眼婆娑地聽着後者的叙述。
至于白豆腐和小不點兩個孫兒,周紅梅已經不管了。
地上,小豆包和小團子正跟許衛東兩兄弟打打鬧鬧呢,嘻嘻哈哈地玩着。
看到許多年和秦淮茹回來了,兩姐妹張開手就沖向她們爸爸媽媽要抱抱。
門口外邊,閻大媽、王大娘、易大媽和劉大媽等人全都在。
畢竟老許帶回來一個老男人,居然是走丢多年的兒子,可把大家給驚訝壞了。
這咋可能呢?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看着像是五十歲的許百年,确實是老許和周紅梅當年的孩子。
前者胳膊上有一個傷疤,當年就是因爲許百年調皮搗蛋,不小心撞到當時端着火盆的周紅梅身上,然後給燙傷了。
另外,許千年的後背也有一個淡灰色的胎記,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東西。
看到許多年也回來了,周紅梅當即表示,要讓前者帶着他們一起去找許千年。
“媽,那麽多人,騎自行車可能會很慢,而且爹和我也隻有半天假,大哥和二哥也在回來的路上。”
許多年面露爲難,頓了頓,他這才說道:
“這樣吧,我去找領導借一輛車,等下我們再出發吧。”
“媽您安排一下午飯的事兒,小茹也回來了,可以幫忙做飯。”
現在時間還早,九點剛過罷了,所以去找人,還是來得及的。
可如果是騎自行車,那就老遭罪了,并且時間上面肯定不夠啊。
老許一聽,卻遲疑道,“三兒,這樣會不會讓你領導難做?”
“不會,你就放心吧,很快就搞掂了。”
如果是旁的事情,許多年自然不會那麽高調,但這件事,他覺得需要速戰速決。
并且許百年明明才二十多歲,卻跟五十多歲沒什麽兩樣,甚至老許都已經五十歲了,卻比前者還要年輕。
可想而知,許百年在他養父母家裏,并不是過得那麽舒心。
既然是自己親生的哥哥,許多年也有這個能力,當然要幫忙了。
周紅梅聽罷,張了張嘴巴,卻沒有再勸說。
旁邊的胡美鳳瞪大了雙眼,還有堂大伯家的幾個兒媳婦,同樣是非常吃驚。
範招娣并沒有在客廳裏面,因爲剛才秦淮茹到家之後,她就灰溜溜跑了。
本來老許帶着許百年回家的時候,她是跟着一起來湊熱鬧的。
這會兒隻能先離開了。
沒辦法,之前因爲她給許衛兵喝牛奶的事兒,跟秦淮茹鬧别扭了。
後來道歉又不情不願的,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盡管是兩妯娌,可她就是被許多年和秦淮茹兩口子嫌棄了。
許多年把小豆包放下,然後起身出門去借車了。
能借車給他的人,不多。
但最适合借車的,也就是趙君遙了。
畢竟此時的後者,肯定在訓練,直接去找人就是了。
每周的訓練任務和地點,大緻是固定不會變的,所以許多年可以很輕易地找到地方了。
“我說,你小子剛才怎麽不直接開口?多此一舉!”
趙君遙聽到許多年要來借車,二話不說就給了鑰匙,臨走之前,還吐槽後者一句。
“趙隊,謝謝了。”
沖着趙君遙的背影喊了一聲,許多年卻隻看到對方揮了揮手。
“趕緊滾蛋,下午回來訓練。”
“好嘞!”
一輛普普通通的吉普車,但在這個年代,隻要是車,那就很不一般。
其實,許多年空間裏也有指揮車和大卡車,但那玩意兒是日産的。
盡管在五六十年代,京城有很多外國牌汽車,号稱萬國牌了。
可許多年還是覺得開這樣的汽車有些忌諱,要知道當年可是因爲抗戰,許百年兩兄弟才走丢的。
要不然,許多年也不用去找趙君遙借車了。
不多時,汽車緩緩停靠在九十五号院,門口頑耍的小屁孩一哄而散。
直到看清楚下車的是許多年,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圍觀。
走進中院家裏,周紅梅已經在忙活着午飯的事情了,胡美鳳、範招娣都被喊了過來幫忙。
還有堂大伯家的幾個兒媳婦,也沒有再學習了,而是在廚房裏幫忙。
現在距離中午還很早,但今天中午肯定是提前吃飯的,所以得提前做好飯才行。
“爹,媽,三哥,我們走吧。”
許多年喊了一句,老許他們相繼起身,準備離開了。
旁邊的許衛東卻突然開口問道:
“三叔,那我以後是喊你三叔,還是喊他三叔啊?”
大家突然都笑了,許多年樂道:
“以後啊,你就喊我爲五叔了,知不知道?”
啊?
小家夥更加困惑了,“那四叔是誰呀?”
“四叔還沒回家,我們現在就是去接四叔回家的。”
廚房門口,秦淮茹探出小腦袋,對許多年叮囑道,“孩子她爸,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知道了。”
此時的小豆包,卻突然抱住了他的大腿,仰着小腦袋,要抱抱。
得,這個小屁孩的笑容,真是讓許多年的心,都要化了。
旋即抱起她,又抱起了小團子,帶着她們倆就出門了。
“小茹,我帶小豆包和小團子出去了。”
秦淮茹頓時追了出來,“你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會,正好帶她們出去逛一逛,她們還沒坐過汽車呢。”
“我也沒有坐過汽車,你怎麽就不帶我?”
“可以啊,你要是想來的話,也沒有問題。”
聽到他的回答,秦淮茹翻了個白眼,轉身回去做飯了。
汽車的座位根本就不夠,多兩個孩子倒是沒有什麽,畢竟周紅梅和老許都可以幫忙抱一下。
問題不大。
鄰居們都在門口看着那輛吉普車,看到許多年一家人出來,頓時笑贊着什麽。
許百年也是第一次坐車,拘謹得不行。
而老許明明有些緊張的,卻非要跟許百年說,“你放松點,老五開車很穩的。”
老五就是許多年,也是他在幾個兄弟姐妹中的排行。
“爹,我不緊張,我很放松的,呵呵。”
說話都不那麽利索了,還不緊張?
瞅見這一幕,許多年也沒有說什麽。
把小豆包和小團子分别給到周紅梅和老許之後,他就上了駕駛位,發動汽車離開了。
副駕駛坐的是許百年,後排的小豆包兩姐妹就很想來前面,卻被她們爺爺奶奶給拉住了。
九十五号院門口,鄰居們看着許多年開着汽車離開,眼裏滿是羨慕和敬畏。
“許多年已經開上汽車了,看來成爲大領導已經不遠了啊。”
“對啊,話說許多年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怎麽他升官那麽快?”
“誰知道呢?或許人家真的很有能力呢?”
八卦是人的本性,何況九十五号院這個地方,大家天生都喜歡八卦。
每天要是沒有新聞,九十五号院就不叫八卦四合院了。
開着汽車的許多年,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鄰居們編排着,要升官了。
許百年他們兩兄弟所在的農村地區,是郊區朝陽外的一處農村,還挺靠近津城那邊的郊區了。
朝陽外的姚家壩公社,距離東直門有三十公裏左右的直線距離。
好在這邊的路還算直,也不算很崎岖,所以十點多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隻是,剛到地方,許千年就被人給欺負了。
“你們幹什麽呢?快點放開我弟弟,他怎麽你們了?你怎麽可以打架?”
許百年下車之後,就沖了過去,因爲他眼尖,老早就看到了被打的那人,就是他弟弟。
圍觀的村民有二十來人,大家也注意到了吉普車的到來,可衆人都以爲是經過的,就沒有太在意。
這裏是路邊,旁邊就是麥田,春小麥就要收成了,大家夥是來除草的。
之所以有紛争,還不是因爲許百年帶着黃金去了城裏,這都十點多了還沒回家,大家以爲他拿着錢畏罪潛逃了。
反正就沒有往好的方面想。
所以許千年氣不過,跟他們争辯了起來。
而許仁貴便帶頭沖着許千年推搡,然後就開始狂毆後者了。
許仁貴就是許百年和許千年兩兄弟養父母的親生兒子,經常欺負他們兩兄弟。
像這樣的打架事件,已經是很經常的事情了。
“喲,你終于舍得回來了?糧食呢?是不是都被你獨吞了?”
看到許百年回來了,許仁貴馬上冷笑着質問道。
此時,許多年也已經抱着小豆包和小團子走了過來。
兩姐妹很黏着他,在車上還好說,畢竟他要開車。
可是下車之後,兩姐妹就不想讓她們爺爺奶奶抱了,非要她們爸爸抱。
盡管前面在打架,但兩姐妹也不害怕。
隻是小手摟住她們爸爸的脖子,力氣有點緊。
“四哥!”
許多年一眼就認出來了,許千年更像他二哥,跟他自己也有點像。
五兄弟,這算是團聚了。
周紅梅和老許也已經過來了,兩人都淚眼婆娑地看着許千年,後者十分懵逼。
什麽情況?
旁邊的許百年已經解釋了起來,然後許千年這才明白了什麽情況。
而另一邊,一直得不到回複的許仁貴,頓時惱羞成怒,上前推搡着許百年。
“我問你話呢,你是不是啞巴?糧食呢?”
後者直接一個反手,将對方推了出去。
“你吵什麽吵?糧食的事就不能再等等麽?能把你餓死還是怎麽着了?”
“喲呵,有幫手了就不一樣啊,底氣很足啊。”
許仁貴滿臉詫異,老實巴交的許百年居然敢推自己了?
旋即,呸了一下,就要揮舞着拳頭動手的時候,小豆包突然開口:“不能打架。”
小家夥的聲音十分稚嫩,分貝也不是很大,但卻是讓許多年十分驚訝。
嘿,小屁孩什麽時候學會說這麽長的話了?
而且,還能如此準确度喊出來,難道是剛才她爺爺說的話,被她記住了?
剛才下車的時候,老許就抱着她,也沖車窗外正在打架的許仁貴等人,教育小家夥,不要打架的話。
沒想到,她還真記住了。
小團子也跟着喊了一句,兩姐妹便一直連續喊着,倒是挺有意思的。
“哪來的小屁孩?一邊待着去。”
許仁貴頓時更加惱羞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許多年。
後者本不想多事,讓許百年解決這件事就好了,畢竟他初來乍到,不太清楚其中内情,不好直接出手。
可這個許仁貴卻如此蠻橫兇狠,看樣子平時沒少橫行霸世。
既然這樣,許多年就不得不開口了。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們大人都不懂麽?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打架?有這個力氣,還不如多挑水澆灌莊稼呢,真是連小孩都不如。”
其他村民面露羞愧之色,隻有許仁貴滿臉不屑。
又朝着許多年吐了一口痰:
“你算老幾?敢來教訓我?”
然而許多年卻隻是擋住小豆包和小團子兩人的目光,面無表情地說道:
“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你已經推地吐痰兩次了,這說明了三點問題。”
“一是你自身素質很低,缺乏知識和教育;二是你長期處在粉塵過多的環境,因爲粉塵會刺激喉嚨部位,需要通過咳出唾液緩解。”
“三是你肯定有慢性咽炎的症狀,長期細菌感染或者使用辛辣食物會導緻咽喉組織細胞損傷。”
“就你這樣的人,估計普通醫生也沒法治得好,得去大醫院。但你是農村人,去到大醫院,怕也沒錢治病,挺可憐的。”
唰!
這番話說的有條有理,令人信服。
村民們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遠離了許仁貴。
便是許仁貴自己,也忍不住害怕了起來。
可旋即又想起來,眼前這人是誰?自己爲什麽要信他說的話?
當即便色厲内荏地喝問道:
“你以爲你胡謅幾句話,我就會相信你麽?你以爲你是誰啊?你是神醫在世麽?”
許多年搖搖頭,滿臉遺憾地歎氣道:
“有道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認知障礙真是一個挺愚蠢的事情,哦,忘了你是文盲,根本聽不懂這些話。”
“你要是想要早點死,那就不用急着去醫治這些病,反正沒人在乎。”
“所以,我也不會在乎你信不信我說的話,畢竟我可不認識你。”
又是輕飄飄的一段話,直接怼得許仁貴啞口無言。
半句狠話都不敢放,灰溜溜地跑去田裏繼續幹活了。
現在可是還記着工分呢,可不能現在去看病。
沒了礙事的許仁貴,村民們也散場了。
而許百年則是找到計分員替他弟弟許千年請了假,然後跟着老許他們離開。
計分員壓根兒就不敢阻擾,許百年隻是去了一趟城裏,居然坐着汽車回來了。
跟着一起來的許多年,看樣子就不是一般人。
頗有領導幹部的氣勢,反正有點吓人。
加上剛才許仁貴也被許多年給整的沒脾氣了,所以計分員不傻,幹脆利落地同意了。
跟着老許他們離開的許千年,滿腦子漿糊,隻能傻笑着被周紅梅拉着走。
當年他跟他三哥一起,和老許他們走散的時候,他才三歲多,比他三哥小一歲。
三歲多的孩子,更記不住事情了。
因此,面對突如其來的認親,許千年自然是非常懵逼的。
不過,他後背上的胎記,确實是真的。
瞅着老許和周紅梅在确認了他後背上的胎記之後,激動到落淚的樣子,許千年心底也很是觸動。
幾人已經上了車,小豆包和小團子看到爺爺奶奶流眼淚,她們也跟着委屈地想哭。
許多年還準備開車呢,看到這一幕,就沒有啓動汽車了。
等周紅梅的情緒調整得差不多之後,許多年這才啓動車子,然後按照許百年指路的方向,先去了兩兄弟住的地方。
他們兩兄弟說起來也挺慘的,許百年相對老實巴交,但好歹有個女孩子願意跟他,所以成家了。
提起這事兒,也是因爲當年十幾歲的時候,許百年剛巧碰到了被小年輕欺負的姚春喜。
英雄救美的老套路在農村是屢見不鮮的,畢竟靠近城市郊區的農村,什麽樣的青年沒有?
何況,許百年十幾歲的時候,那會兒正是一九四八、四九那幾年。
而那個時候,正是亂糟糟的時候,直到建國之後,姚家壩這才漸漸穩定了下來。
畢竟京畿重地,哪能一直亂下去呢?
後來,姚春喜就嫁給了許百年,兩人成家之後,卻一直沒有孩子。
不是不敢要,而是看過醫生了,許百年有隐疾。
汽車上,許百年雖說老實巴交,但壓根兒就沒提這件事兒。
等到了地方之後,周紅梅看到了姚春喜,一個樣貌還算過得去的黑妞,看起來也已經三十多歲的樣子。
這才詢問許百年,他的孩子呢?
成家之後沒有要孩子,在這個時代是非常不對勁的事兒。
支支吾吾的許百年,沒有說出話來,還是姚春喜拉着周紅梅,才知道了前因後果。
後者明白之後,當即便拉着老許到了一旁,一陣嘀咕之後。
老許又拉着許百年到了角落裏,最後才把許多年給喊了過來。
正抱着小豆包和小團子的許多年,心說喊我過去幹嘛?
“三兒,不對,現在應該喊你叫老五了,你給你三哥号号脈,他好像有隐疾,這麽多年都沒生孩子,看看是怎麽回事?”
“爹,這事兒不急,等我們回到九十五号院之後,我再跟三哥聊這事兒吧。”
另一邊,許千年也被周紅梅追問了。
許千年是單身汪一枚,他住的房子,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
真的是什麽都沒有,就一張破舊的床,什麽桌子、衣櫃這些全沒有,就角落裏還有一把磨得锃亮的鐮刀。
鞋子是草鞋,布鞋是沒有的。
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而且好多補丁,可以看得出來,就是别人剩下來的衣服,并不是新衣那種。
看着像是縫合怪的衣服,許多年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那間空蕩蕩的房子,更是深深刺激到了他。
一個二十六歲的農村小夥子,沒有媳婦,打光棍還算正常。
可家裏卻如此簡陋到極緻,人家乞丐都比他多的家具呢,這就很匪夷所思。
相比起來,許百年的家,也好不到哪裏去。
周紅梅連連追問,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隐約知道,或許跟剛才那個嚣張跋扈的許仁貴有關系吧。
幾人在這裏待了沒多久,然後就坐上車離開了。
姚春喜也跟着一起離開,先回城裏的南鑼鼓巷吃飯再說。
畢竟姚春喜這麽多年都跟着許百年,不離不棄,可謂是相當合格的妻子了。
總共六個大人和兩個寶寶,坐上一輛吉普車,說實話,有點擠。
但也還好,擠一擠也是沒問題的。
坐上車的姚春喜,比許百年還要拘謹。
而且她跟她男人坐在副駕駛上,兩人都很瘦,倒也不算特别擠,但就是緊張。
人生頭一回坐車,不緊張才怪哩。
汽車在馬路上狂奔,三十多公裏的直線距離,實際上可不止三十公裏,已經将近四十公裏了。
後排的小豆包和小團子兩個小家夥最開心了,汽車在路過小坑的時候,她們就會噢噢起哄。
就很好玩的樣子,小臉蛋十分吃驚。
本來周紅梅還想跟許百年兩兄弟多聊聊,可一路上因爲小豆包兩姐妹,都沒怎麽好好聊天。
許多年也是悶不吭聲的性子,他三哥和四哥也一樣。
所以車上就隻有小豆包她們的笑鬧聲。
不多時,汽車很快回到了九十五号院,一行人下車走了進去。
姚春喜看到這麽氣派的四合院,頓時更加拘謹了。
鄉下農村來的農婦,對城裏的一切都很好奇,但同時也會心生自卑。
并且是十分強烈的自卑感。
雖說周紅梅也好,老許也罷,他們都很和善且熱情,但二十多年沒見,關系陌生屬實正常。
當看到許多年他們一行人踏進院裏,鄰居們頓時投來注目禮。
中院許多年家裏邊傳來的肉香味,讓四合院的鄰居們,都齊聚在中院,美其名曰一起納涼。
放狗屁,那麽多人聚一起,不更熱麽?
走廊處都是人,大部分都是大媽小媳婦,要不然就是像許衛東這樣的小屁孩。
至于小梅她們這樣的孩子,就見不到人影了,畢竟這會兒還在外面野着呢。
放暑假嘛,很正常。
“媽媽!”
到家之後,小豆包和小團子都從她們爸爸懷裏下來,十分熱情地小跑着走向她們媽媽。
客廳裏,剛端菜出來的秦淮茹,看到兩個女兒,也十分高興地抱住了她們。
然後就聽兩個小家夥叽叽喳喳地分享她們剛才在路上看到的一切。
姚春喜看到這一幕,頓感十分溫馨,也很想要一個孩子。
可是,她的目光看向許百年的時候,頓時暗淡了下來。
後者十分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麽,内心更加愧疚,滿是煎熬和痛苦。
自打姚春喜嫁給他之後,這麽多年了,一個孩子都沒有。
要不然,現如今,他們的孩子可能都上小學了呢。
周紅梅招呼着許百年兩兄弟入座,熱情似火,似乎要把這失去的二十多年母子感情,在這一刻徹底宣洩出來,好好彌補一番。
老大和老二就是靠邊站,被周紅梅喊過來介紹了一番之後,就又趕到一旁去了。
其實這個時候,客廳真的是站不下腳了,人可不少。
算上堂大伯家的三個兒媳婦,屋裏最起碼有二十人。
許多年趕緊把小豆包和小團子她們平時玩耍的樂園給收了起來,要不然大家都沒法活動了。
等下小梅她們回來之後,家裏肯定更加擁擠了。
堂大伯家的三個兒媳婦,識趣地趕緊走路,畢竟老許家馬上就要聚餐了。
人家的家宴,她們就算是外人了,雖說她們有幫忙一起做飯,但坐下來一起吃飯,還是太尴尬了。
再說了,她們又沒有糧票,每天中午都是回她們家吃飯,然後下午再回來這邊學習的。
客廳裏,周紅梅張羅着一切,然後打聽着許百年兩兄弟這些年的經曆,同時也把家裏的情況,簡單跟兩兄弟說了。
沒過多久,許舞梅她們從外面野回來了。
三個孩子都很懵,不就是一個上午的時間麽?
怎麽突然就多了兩個哥哥(叔叔)?
原本應該喊許多年爲三叔(三哥)的,得,現在隻能喊五叔(五哥)了,好神奇,有些不習慣啊。
而且現在的三叔(三哥)好老啊,比老許都要老的樣子。
許千年這個四哥(四叔)也一樣,看着又老又瘦弱,似乎風一吹,他們就要倒下了一樣。
農村生活,怎麽那麽可怕?
餐桌上,一家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大團圓家宴,正式開始了。
米飯蔬菜這些,基本上都是許多年家裏提供的,也隻有他家才有這麽多糧食。
再者說了,許多年和秦淮茹都是有工作,雙職工家庭,就是這麽豪橫。
當然了,老大和老二家也相應出了一些糧食和蜂窩煤,還有就是做飯的時候,主力軍是胡美鳳和範招娣。
秦淮茹還需要給龍鳳胎喂奶,光是照顧小不點倆孩子,就夠她忙活的了。
所以,她這個輔助,真的就隻是輔助罷了。
吃飯的時候,聊的都是些開心的事兒,但後半段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當年,許百年兩兄弟跟家人走散之後,兜兜轉轉之下,最後被許仁貴的父母收養了。
那個時候,許仁貴家裏還算富有,算得上是小地主。
并且許仁貴父親還是教書的,所以在四十年代那會兒,家境殷實。
即便多了許百年兩兄弟,也依然可以供養得起。
然而好景不長,在四八年的時候,許仁貴父親就因病去世了。
加上建國之後的土改等事情,許家也相繼沉了下去。
好在許仁貴父親在世的時候,跟鄉裏鄰居的關系都十分不錯,倒也沒太慘。
然而,度過了戰亂、土改、饑餓、貧窮和疾病等,在今年年中的時候,許仁貴的老母親,還是不堪身體重負,在饑餓中去世了。
原本許百年和許千年兩兄弟,還有老太太幫扶着,沒讓許仁貴欺負得那麽狠。
結果,老太太一走,許仁貴就變本加厲了。
其實,他還有個大哥叫許仁禮,然許仁禮比許百年還要老實巴交,而且也是不太管事的那種。
所以許百年兩兄弟就慘了。
這就是許多年他們今天去到姚家壩之後,看到兩兄弟家徒四壁的原因。
因爲大部分的家具什麽的,都被許仁貴給搶走了。
美其名曰是還他父親當年收留他們兩兄弟的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是老實巴交的許百年兩兄弟呢?
周紅梅眼眶紅紅的,秦淮茹她們聽完之後,也是心裏難受。
“老三老四,你們搬回城裏來吧,不要繼續待在姚家壩了。”
老許突然開口,得到了周紅梅的點頭應許。
然而,此話一出,客廳裏的氣氛,卻凝固了起來。
許百年兩兄弟連忙搖頭拒絕,姚春喜沒有發言權,但也站在她男人這邊,支持他的決定。
雖說是親生的,但二十多年沒見,關系陌生着呢。
搬來城裏這件事,确實是大好事,但老話常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她男人在城裏的三兄弟,全都成家了,誰知道他們的媳婦兒是什麽意見?
畢竟一旦真的要進城裏來,勢必會動别人的利益,換做是任何人,都不會無動于衷的。
更别說現在這個特殊時期,是誰想進城就可以進城的麽?
老許此話,明顯就欠考慮了。
壓根兒就沒有考慮後果,或許他隻是見不得許百年兩兄弟那麽悲慘的人生,想要好好彌補一下?
或許對老許來說,他家有麒麟兒,許多年大小是個領導,肯定有辦法吧?
所以他膨脹了!
“三老五,你是領導,這個屋裏就數你職位最高,你說說看你的看法。”
果然,客廳的氛圍凝固之後,老許馬上就開口點兵了。
許多年心中無語,老許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盡管他可以理解老許和周紅梅兩位老人‘失而複得’的心情,激動、欣喜等等,導緻他們做事說話都不過腦子了。
秦淮茹略微擔憂地看着許多年,這事兒可不小,可别往肩膀上扛啊。
“爹,按理說,我大小是個領導,應該給三哥和四哥安排一下,但是爹,您有沒有考慮過,現在是什麽時期?”
歎了一口氣之後,許多年沉吟着說道:
“讓三哥四哥搬到城裏來這件事,我是一百個贊同的,而且也一定會幫忙到底。”
“但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需要慢慢來。”
“我得想個萬全的法子,就像小茹這樣,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那麽到時候就沒人敢胡說八道,也就不存在任何的隐憂了。”
衆人聞言,神色各異。
秦淮茹目露擔憂之色,她害怕許多年做不到或者太勞累辛苦了。
雖說她也知道這個家,也就她男人有這個實力和能力幫助老三許百年和老四許千年進城,安家落戶。
但她還是很擔心,畢竟操心那麽多,憑什麽?
自己這個小家已經有了四個孩子,就夠他們兩口子操心的了。
胡美鳳和範招娣兩妯娌的神色莫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其實内心深處,即便有許多年的幫忙,她們倆也不希望許百年兩兄弟進城。
因爲一旦進城,意味着原本屬于她們兩家的利益,必然會受到沖擊。
比如本來就隻有她們老大老二家可以享受着許多年家的一些小便宜小恩惠,現在卻因爲多了許百年兩兄弟,必然會變少。
就算是老許和周紅梅兩位老人給到她們老大老二兩個小家的幫助,之前是除以了三,現在卻要被除以了五。
這個結果肯定是非常不一樣啊。
姚春喜的表情是欣喜和惶恐的,因爲她也知道許多年是領導,說出來的話,更有保障,也令人信服。
所以欣喜是肯定的,惶恐則是對于未來的擔憂和迷茫。
對于很多農村人來說,安穩才是第一要素,沒人願意離開現有的環境,即便這個環境非常差。
并且從姚家壩搬到京城南鑼鼓巷來,有這樣的許諾是挺好的,畢竟可以一家人團聚嘛。
可萬一到了後面,成不了呢?
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這種充滿了不确定性且不掌控在自己手裏的生活,換誰都會惶恐不安?
老許和周紅梅兩人當時便笑了,不愧是家裏的麒麟兒,想法周全,思慮深遠。
小梅她們幾個小家夥倒是樂呵呵地看着,反正她們年紀小,還參與不了這樣的話題。
在這個時代,沒成家的人,就算已經成年了,也會被大人瞧不上。
類似這樣的話題,怎麽可能有發言權呢?
就算發言了,說話也沒有分量。
想想兩年前的許多年,也就知道了。
五八年的時候,許多年剛從部隊轉業回到京城,那個夏天,每天無所事事,吊兒郎當,跑去釣魚瞎混。
那個時候老許和周紅梅都對他的一些決定充滿了質疑,也經常訓斥他。
可是現在呢?
甭管許多年幹嘛,周紅梅老兩口哪裏還會說個不字?
成績立業的男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已經成年了。
可以當家做主了。
許百年兩兄弟傻樂呵地看着,沖許多年道:
“領老五,如果太麻煩的話,就算了,其實我們在姚家壩過得也還不錯,起碼每天都可以吃半飽的。”
此話一出,周紅梅又忍不住落淚了。
老許、許大年和許十年父子三人也沉默了,秦淮茹她們則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人生百态,各有各的小算盤。
老實人的想法十分樸素簡單,很顯然,在許百年看來,能吃半飽已經是極爲幸福的事情了。
因爲他們見識過有人餓死在自己面前,也有人反正世間悲慘的事情,在他們二十多年的人生當中,幾乎每年都在上演。
不,準确來說,并不是演,而是真實發生的事兒。
血淋淋的事實就發生在眼前,他們自然更珍惜眼前,更明白知足常樂的道理。
許多年心中很是感慨,也許老實人确實是國家社會穩定的一大因素,可好歹活得有點骨氣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