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你回來了正好,走,跟我再去一趟塑料廠。”
計春耕看到他的時候,頓時大喜。
剛才呂領導說的是,讓他把話轉告給許多年就可以了。
但他可不敢隻是轉告,而是要帶着許多年直接過去塑料廠。
設計院跟工業部門是兩個系統, 平時打交道的地方很少。
可誰讓人家是領導呢,比沈院長還要大的領導,那他計春耕不說要巴結,起碼不能得罪吧?
他不是很清楚許多年去了一趟塑料廠,就讓呂領導親自打電話過來,中間許多年到底做了什麽。
然而,身爲許多年的直屬領導, 計春耕自然是選擇直接帶着許多年去塑料廠, 把問題解決。
而不是讓呂領導擔憂,畢竟呂領導都說了,這事兒,還挺急的。
許多年笑容凝固,趕緊道:“主任,我還要回辦公室改設計稿呢,塑料廠那邊的事兒不急!”
“不行,先跟我去塑料廠!”
計春耕才不聽許多年的鬼話呢,“我知道你修改設計稿的速度很快,所以改稿不急, 現在急的是去塑料廠那邊。”
“小許我跟你說,剛才領導打電話來了.”
勸說住許多年,計春耕還問保衛科科長殷旭東借了一輛自行車, 一起前往塑料廠。
沒辦法, 許多年隻好接過殷旭東的自行車,跨步上了二八大杠, 跟在計春耕後面, 一起前往塑料廠。
半路上, 聽後者提起塑料廠的領導, 竟然要獎勵他一輛自行車的時候,面色十分驚訝。
見他這副神色,計春耕笑着打趣道:
“要是你真的可以幫上忙,這自行車就到手了,到時候可以騎着自行車去接你的新娘了,你也不用再去跟其他人争那張自行車票了.”
如果是真的,自然是極好的。
換做是其他人的獎勵,許多年自然不會要。
但這位呂領導是工業部門的,很明顯人家不缺這些。
連口氣都不同,直接就是獎勵一輛自行車,而不是自行車票。
許多年稍微一想,便也明白了。
其他單位或許很缺自行車,但工業部門的領導,肯定不缺。
何況,這位呂領導下面管着那麽多工廠,搞一輛自行車,不要太簡單。
這就叫專業對口。
“對了, 你小子在塑料廠裏到底幹了什麽?”
接着,計春耕才想起來詢問這件事。
他可真的太好奇了。
許多年聞言, 表情扭捏, 沉吟了一下,還是有選擇地把事情陳述了一遍。
結果,計春耕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虛點了點許多年道:
“你小子啊!”
他也沒有批評,隻是覺得這小子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到了塑料廠,黎寶龍、盛大譯、胡偉民等人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看見計春耕和許多年兩人,黎寶龍等人臉上喜形于色,連忙笑着上前迎接。
幾人見面,自然少不了寒暄。
黎寶龍更是把姿态放得很低,這讓計春耕心裏更加吃驚了。
對于黎寶龍邀請去辦公室喝茶歇息的熱情,許多年沒有吱聲,計春耕卻直言表示先去解決機器問題,再喝茶也不遲。
隻不過,黎寶龍表面上笑呵呵地應着,更多還是注意許多年的表情。
發現後者完全聽計春耕的話,黎寶龍心裏大喜。
一行人來到車間裏,機器維修工作即将開始。
旁邊的計春耕,看着許多年自信地指揮着盛大譯等技術員、工人進行拆卸機器的樣子,心底更加好奇和吃驚了。
這小子,到底還藏了什麽技能?
機器上面的文字是德文,歐洲的一個國家的語言文字。
在外人看來,這些文字就像是鬼畫符一樣晦澀難懂。
聽許多年跟盛大譯兩人的德文對話,更像是聽鳥語一樣。
随着許多年的解釋,盛大譯等人也終于了解了機器的内部機構和大緻運轉原理。
但對于拆卸它,衆人還是遲疑着,不太敢行動。
怕擔責!
作爲技術員的盛大譯都被氣得半死,隻好身先士卒,把工人都喊到一旁,他自己親自動手。
動手之前,還是再次跟許多年确認之後,這才開始行動。
衆人都屏氣凝神,生怕打擾到盛大譯的操作。
隻有許多年淡定無比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着盛大譯的動作。
這是一個在後世很少見的老古董機器,七十年代就被淘汰掉了。
内地八九十年代還一直用着它。
并且很多一些小工廠,到了千禧年的第二個十年,也依然沿用這些玩意兒呢。
許多年上輩子待過兩年多的那家進口設備外貿公司,甚至還對這些機器進行改裝過,讓它們的生産效率變得更高呢。
瞅見盛大譯的動作,他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要不要把改造方案也提供一份兒?
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掐滅了這小心思。
并不是他不願意爲推動内地塑料工業的發展做一點小貢獻。
實在是他已經夠出風頭了,況且從剛才計春耕的态度來看,這位呂領導來頭不小。
如果被這位呂領導‘看上’,跟沈院長提一嘴,許多年怕是必須得來塑料廠上班啊。
對于這樣的情況,顯然不是他想要的。
因此,綜合考量之後,還是沉默吧。
塑料廠肩負了不少重任,注定會被上面的領導時刻關注着,他還是算了吧。
苟在設計院,就非常好。
不多時,盛大譯終于把機器拆開了,裏面果然如許多年所說一樣。
同時,大家也看到了機器故障的‘罪魁禍首’,一條鏈子。
很多人都十分吃驚,甚至其中一位工人還喊了出來,這不就是我的鏈子嗎?我說掉哪裏去了呢.
靜!
現場靜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位工人,黎寶龍、盛大譯等幾人更是恨不得用眼光殺死這人。
要不是這條鏈子,哪有那麽多事兒啊?
黎寶龍表情冰冷,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心裏已經把這位工人給記住了。
現在許多年在旁邊,并且機器還沒修好,不好發作。
到時候再秋後算賬吧!
找出故障原因之後,接下來就是檢查機器,然後盡快修複機器。
然而,盛大譯拆開更裏面的零件時,卻突然驚聲叫了一下。
大家的心都猛地提了起來,黎寶龍更是往前一步,焦急地問道:
“怎麽了?”
盛大譯卻沒有回應對方,而是哭喪着臉看向許多年道:
“許同志,這裏有好幾個零件都完全變形了,可能是剛才的鏈子導緻的.”
後者靠近了仔細瞧,結果發現還真的是這樣呢。
确實有點麻煩了。
因爲需要矯正這些零件,幾乎不可能。
除非重新生産,但重新生産同樣的零件,對工匠的技術要求非常高。
“找八級工師傅試試吧,或許他們有辦法”
盛大譯卻搖搖頭,表情非常絕望:
“許同志,沒有用的,沒有具體的數據,别說是八級工人了,就算是十級工人也沒用!”
“這台機器的數據,很簡單啊,我這就寫給你,到時候你讓工人幫忙車出來,然後重新組裝就可以了。”
許多年想都沒多想,直接便說道。
這讓盛大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激動又緊張地拉着許多年的胳膊,“真的嗎?許同志您真的有具體的數據?”
已經變形的配件,想要知道具體的配件數據,那可真是太難了。
原本這台機器的核心内部構造就沒有被拆開來看過,更别說裏面這些零件的名稱、數據等等了。
所以,如果許多年他真的有數據,那麽想要還原出跟原本機器一模一樣的零件,就簡單多了。
“你等下不就知道了嗎?”
許多年沒有解釋更多,直接拿出紙和筆,開始寫數據。
而旁邊的黎寶龍,則是開始準備打電話了。
塑料廠雖然也有八級工人,但這是塑料廠,不是生産機器配件的鋼鐵廠。
這事兒,還得找軋鋼廠。
不多時,許多年已經寫好了數據,盛大譯在一旁激動萬分。
他對機器很熟悉,剛才拆開内部的零件查看時,就很小心地觀察過。
按照現在許多年寫的這些零件數據,那麽可能、大概、或許真的可以匹配成功。
于是,盛大譯正準備把這些數據拿給黎寶龍的時候,後者已經開口詢問了:
“這些數據沒有問題吧?”
盛大譯神情激動、尊敬,佩服不已地說道:“是的,主任,許同志寫的這些數據,肯定沒有問題的,麻煩您安排一下。”
黎寶龍也開心地點頭。
總算,看到曙光了。
“小許同志,麻煩您稍微等一會兒,我打個電話就好。”
此刻的黎寶龍,對許多年愈發尊敬了。
很考慮許多年的意見和感受,連打個電話也要說一下,沒有半分怠慢。
照理來說,他是塑料廠的實際負責人,根本沒必要這樣。
但生産任務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這台機器不能再出事兒了。
如果這次真的修得好,那麽以後機器再出問題,盛大譯解決不了的,還可以找許多年。
甚至,直接跟領導請示,把許多年給調到塑料廠來。
跟熱情無比的黎主任打過招呼,許多年可不知道對方心裏的打算,要不然他就算不黑臉,也不會是現在的笑臉了。
不多時,去而複返的黎寶龍,面帶微笑,領着許多年和計春耕到他辦公室去坐一會兒。
軋鋼廠那邊要把零件給制造出來,需要時間,送過來同樣需要時間。
許多年喝着茶,心底很是無奈,如果可以的話,他情願坐在辦公室裏畫圖紙,而不是跟黎寶龍坐着閑聊。
所謂的閑聊,并非真正的閑聊。
這老家夥可是帶着目的聊天,一直在旁敲側擊。
并且二八大杠已經給他準備好了,說是已經讓保衛科的人去派出所上牌了。
啧啧!
這服務态度,就差給許多年喊爹了。
對方越是這樣,許多年心裏越是緊張。
同時,趁着黎寶龍沒注意的間隙,給了計春耕一個幽怨的眼神。
爲啥?
要不是老計,他這會兒就在辦公室裏修改設計稿呢。
也不用應付黎寶龍了。
人家黎主任話裏話外的意思,雖然沒有挑明,但招攬的意圖十分明顯。
計春耕顯然也聽出來了,但他裝聾作啞,直接忽視了。
心裏到底怎麽想的,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三人心懷鬼胎地聊着天,過了一會兒,軋鋼廠還沒把零配件送過來,保衛科那邊,就已經把二八大杠給送了過來。
五十年代的自行車品牌,有永久、鳳凰、飛鴿、紅旗等牌子,其中永久自行車是産量最多也是牌子最響亮的一個。
在一九五二年這一年,永久這牌子的自行車就已經生産了三萬輛,占據當時全國的三分之一的産量。
一九五六年,我國第一輛按照新标準生産的自行車,永久牌二十八英寸PA型男車試制完成,這就是許多年眼前看到的二八大杠。
也是從這一年開始,制作二八大杠的這套标準就成爲了國産自行車全行業零配件、規格、名稱等統一和互換的通用标準。
這套标準涉及到了兩百三十個零件,一千多道工序和四百一十六份相關技術文件,涉及到了化工、機械加工、壓力焊接等諸多領域。
“喏,這個腳底闆上面的塑膠,就是我們塑料廠接下來要生産的重點配件!”
黎寶龍十分驕傲自豪地給許多年介紹着這輛二八大杠。
後者早就知道了這些,二八大杠是很多四零、五零、六零、七零和八零後的回憶。
就算到了九十年代,二八大杠在很多地方,依然是主流的交通工具。
“黎主任,這手柄不是你們塑料廠生産的嗎?”
旁邊的計春耕好奇地詢問道。
自行車兩個手柄,都是黑色的塑料制品,但這是魔都那邊的塑料廠生産的,而不是京城這邊。
“現在這輛自行車就是你的了。”
許多年聞言,搖搖頭,“黎主任,無功不受祿,我可不敢要這輛自行車。”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隻是簡單做了一個翻譯工作而已,真沒幫上什麽忙。
而一輛自行車,光是自行車票,在鴿子市就要五十元錢了,還買不到。
更别說自行車的價格是一百五十塊錢一輛,以及黎寶龍的‘打算’,他哪裏敢要?
一聽他要拒絕,黎寶龍頓時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