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吐了口氣,好在這次賭對了。寶爺賭的是,老保安對痛苦殘肢的恐懼,不過貌似他賭的時間還不夠,而且老保安也沒有要說的意思。我賭的是老保安對老爺子和吳叔鬼魂的恐懼。
老保安會來偷毛筆,那是因爲他聽到了,甚至是看到過吳光的某些特殊的現象。他的心理是确信有這些存在的。我這麽說對那些年輕的保安也許沒用,但是對他肯定是有用的。
我說道:“帶我去把毛筆找出來?”
保安急匆匆朝院子外走去。這一次,那些圍觀的人沒有再說什麽。我回頭向已經呆掉的袁雪說道:“其實,我隻是任千滄的妻子,任家的太太對我來說,是個太大的頭銜了。袁雪,我一直把你當成我在大院子裏唯一的姐妹。”
跟着老保安走向那邊保安用來當宿舍的院子,身後還跟着一堆家裏的人。袁雪沒有再跟來,走過兩次轉角,寶爺他們五個就跟過來了。寶爺擠到我身邊,低聲說道:“太太威武,小人甘敗下風。”
老保安把我們帶到了保安宿舍。一個靠後的院子,四合院,不大,也就六個小房間,走廊上曬着幾套保安的制服。院子中間有着幾隻大水缸。這水缸就跟我那小樓裏的水缸一樣,但是裏面卻不是那種黑水,而是種着蓮花的清水。
這種景緻,在仿清的大院子裏是常見的。一般還會在缸裏養幾條魚。但是現在,那缸裏隻有長勢很好,很雜亂的蓮花葉子。枯葉子,嫩葉子,都能把水缸面蓋滿了。
老保安就站在了水缸旁,彎下腰,伸手到那水缸裏摸。隻是他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了。都快一分鍾了還沒有摸上什麽來。
我說道:“毛筆在裏面?”
“嗯,我用防水布包着,還放在一個鐵盒子裏,再用防水布裹了好幾層,放下去的。包裹有那麽大呢?”他比劃了一下。那都能有一雙靴子的大盒子那麽大了。包了那麽多層放裏面怎麽就摸不上來呢?
我說道:“找東西,把缸砸了。”
我的話剛說完,人群裏那個平時裏擦桌子掃地的老先生就先叫嚷了起來。“不能砸不能砸!這缸就是清朝的,太太啊,這缸的價值也不比丢的毛筆低啊。”
“砸吧,要是任千滄追究起來,我負責。”
一時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敢真正下手。要知道這種大缸都非常重,加上裏面有水,這要推倒倒水出來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就是空缸都不一定能推得到。更别說裏面的水了。要是用水桶來提水,那麽大的缸,水又不能直接倒這院子裏,還要提到外面草地上去,這就不知道要做到什麽時候了。
一個保安說道:“我記得家裏有台抽水機的,連上管子,就能抽水出去了。”
一時間,大家都贊同了。我也同意了這個辦法。等着抽水機過來了,接管抽水。直到缸裏的水都已經排空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傍晚的時間了。依照平時的作息習慣,這個時候,任千滄應該快要回家了。我不能讓别人知道,毛筆丢了,就不讓任千滄回家之間的關聯。所以我是借口站着幾個小時累了,走進一旁的一間保安的宿舍裏找張凳子來坐下等結果。
雖然他們叫着我太太,但是畢竟不是家裏的傭人,最多也就是保姆保安之類的算員工。拿椅子這種事情,真要說起來,我叫他們去幫忙拿也行,他們拒絕我也可以。所以我自己在宿舍裏找凳子,并沒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是拿着手機低聲跟任千滄說了這件事的,還讓他先不要回來。等天黑了,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呢。因爲現在吳光的影響已經不隻是一個人了。
抽水機把那麽一大缸水抽完見底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多了,冬天的五點多天都已經昏暗下來了,廚房的阿姨也都離開了這裏,忙着做飯去了。而缸裏除了一點殘蓮葉和淤泥,什麽也沒有。
不過在那淤泥裏倒是真的看到了一個放過東西的痕迹。
“筆呢?”我看向了已經因爲這個畫面而癱倒在地上的老保安。他失神地說道:“我真的,真的放在裏面了。真的!太太,我就放在裏面的!一定是被人拿走了!一定是的!太太,太太,我沒有騙你。别讓我在那房間裏過夜,别留我在那裏。這大院子,真的有鬼!”
老保安的話讓圍觀的人都驚訝地倒吸口氣,大家都在看着我,等着看我怎麽做。看着地上老保安那樣子,我确定他現在也不知道毛筆去哪裏了。
而現在找出毛筆才是最重要的。我跟大家說道:“都散了吧。老保安的工作就先暫停安排。保安室那邊協調一下,給他放一個星期的假吧。我說的話:這個老保安一個星期之内,不準踏進任家大院子一步。”
“太太,是要……辭退我?我……”老保安哆哆嗦嗦着,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他是在任家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員工了,如果突然辭職的話,肯定會心有不甘,就算他現在偷了那隻毛筆。
我讓人都散了之後,就送那老保安一起出去。寶爺也謹慎地跟在我們的身後。在那長長的走廊上,我低聲跟老保安說了不少的話。我說我知道他不是故意偷那隻筆的。他在拿毛筆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而且我也相信他沒有騙我。而我現在讓他放假一個星期也不是辭退他,而是爲了他的安全。
我最後說道:“你說的對,這個大院子裏,鬧鬼。”
老保安哭了,他說:“太太,真鬧鬼啊。就吳叔來找我的。他讓我拿毛筆,去殺人。我問他殺誰,他也不說,就讓我去拿毛筆。我就那麽迷迷糊糊的去拿了。”
寶爺在我們身後說道:“具體說說你怎麽會見到吳叔的。”
老保安說,他那天就坐在書房那院子的院門前,正是晚上五點多,要交班的時候,他就聽到書房裏有聲音,就怕是小偷什麽的,就進去看了。但是進去之後,卻沒有看到一個人,隻是迷迷糊糊的聽到吳叔的聲音,吳叔讓他起拿老爺子書房裏的毛筆。他清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爲自己剛才是幻聽了呢。一次,兩次,三次,他在今天中午就真迷迷糊糊去拿了那筆了。他知道我們在查筆,慌了就把筆包起來,放那缸裏。
“書房那邊這幾天不是很亂嗎?就你一個人?”我問道。
回答我的不是那老保安,而是寶爺。他說道:“做這種古董的都有規矩。五點都要離開關門的。藏館那邊也一樣。不管多大的事情,五點就必須全部離開。”
“對對,我聽到聲音的時候,是五點二十左右。他們都走了,門都關了。我們保安這邊是六點交班的。”
我把老保安送出了任家大門,還讓他安心在家一個星期。之後看看時間,都已經是五點四十了。我就随口說道:“寶爺,我們兩也去廚房吃飯吧。任千滄又不在家。唉~”自從搬過來住之後,任千滄晚上不回來的次數,除了上次去京城出差,那就是一個巴掌能數完的。
我心裏還真不是滋味呢。寶爺就白了我一眼,說道:“去什麽廚房啊,吃宵夜吧,走!去書房找鬼去。”
“啊?!現在?”
“當然是現在啊!你也去,你身上陰氣重,你更容易看到她。”
“我?我……”
“别我我的了!走吧!”
寶爺就這麽扯着我往裏面書房裏走去。我還嚷着:“你不是應該去拿裝備嗎?你不是都背着一個包嗎?”
“就是去找個人頭,哪用那些啊?找到了,直接用書房裏的什麽花瓶啊,盒子啊什麽的,裝起來就行了。”
“這個……喂……”
我的抗議是沒有用的,我就這麽被他一路扯到了書房那邊.
書房的院子前,一個保安端着一個大海碗在那吃着飯.看到我們過來連忙說道:”喲,現在還過來啊?”
“過來看看!”寶爺掏出了鑰匙。
保安趕緊說道:“寶爺,你是主管我管不着,但是這書房裏的規矩你也應該懂吧。這都五點多了。”
“行了吧。我當初就在裏面通宵熬夜的時候,怎麽沒見你給我送宵夜呢?”就這樣,寶爺打開了書房門,那保安也不在說話縮回了脖子。
門打開的時候,一股陰冷的風吹了過來。我就是穿着羽絨服都還打了個寒顫。寶爺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了一枚銅錢,夾着兩手之間,然後緩緩跨步了進去。
沒什麽異常啊,就連書房裏那在昏暗中有着一點紅光的報警器都沒有一點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