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細思着她話中的涵義,西陵祤的雙眸凝注在她伸過來正面攤開的手掌之中。少卿,忽然之間,他伸手輕輕的握住了那隻柔荑。歎息道:“當真不去怨恨,人生便會得自在?我……你知道嗎?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其實并不是爲你的美貌所吸引,而是你眼底流轉的那一抹清澈的笑意。你在她們之中顯得那麽的特殊,仿佛是遺世而獨立的神女。你帶着這麽一抹微笑在那高台上旋轉舞動,那笑意便遠遠的傳到了我心底。一直以來,沒有人知道,其實我尋尋覓覓,亦隻是想努力讓自己活的歡喜些,可是這歡喜二字,卻像是跟我絕緣了似的。到了如今,我便是擁有再多,可是始終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因此更加的怨恨,我怨恨命運掠奪走的總是我最最珍視的,而給予我的,卻是無足輕重的…….”。
柔嘉的右手被他緊緊的拉住,她想要掙脫出來,卻又害怕自己這樣的舉動會傷了西陵祤此時敏感的心。因而隻有勉力忍耐,并勸慰道:“怎會是無足輕重的呢?西陵公子,你而今決定着整個西陵家族,甚至是東晉商界的生死榮辱,還有,你身後,你所背負的與生俱來的使命和任務。上天既然讓你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并且唯有你才最終躲過了兄弟們所遭受的劫難,走到了最後,那便是上天也認爲,隻有你才是真正能夠擔得起這份重擔的人。你對于他們來說,是如此的重要,又怎能在此妄自菲薄?”
“呵呵,我的存在,對于很多人來說,很重要。但重要的隻是此時的我,而非過去那個總被人嫌棄鄙夷的我。我忘不了那些過去,所以,我無法原諒一切,包括我自己。”
西陵祤說着,将自己的臉頰緩緩的擡起來。柔嘉擡起眼,瞧見他此刻正微微俯身下來望着自己,燈影裏的身影頃刻覆蓋了整張棋枰。或許是身畔燭火不太明亮的緣故,顯得他面色寡淡,而左邊臉頰上那塊巨大的太田痣,也蒙上了一層難言的晦暗。西陵祤就這樣坐在那裏,手中執着她的右手,神色說不上是冷漠,也不是孤清,隻如此刻窗外的雨後秋夜,不帶半點的人情氣味。
這個人,心底所堆積的陰暗如一潭千年寒池一般,什麽樣的光亮,才能照得進那最幽深的黑暗所在?
柔嘉在心底暗暗苦笑一聲,亦是此時此刻,她方才明了,原來所謂的自在與歡喜,永遠隻能自己領會,卻無法與他人分享。